贾老三并不是没有听到,只是那个时刻,初到这个星球,他还不太明白这些声音所代表的含义。
在他的家乡,武器的射速非常快,没有防护,想躲开几乎是不可能的,此时他坐着不纹丝不动,是最安全的应对方式。
不答话,不回应,一动不动,在村长眼里,代表着不配合,反抗,和对工农群众的蔑视。
“你不要有所恃,而无所恐,不要心存幻想,你己经被我方武装力量,包围得水泄不通了!
插翅难逃了!”
虽然村长对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佩服得想鼓上一通巴掌,但那个被围者,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种一方强势喊话,另一方视若无睹的局面,持续了一个小时,以至于村长和他的全部武装力量都觉得饿了。
“西爷,带干粮没有?
这***估计是要跟咱们耗上了。”
村长在身上摸出烟袋,上了一锅,掏出一个装火石的打火机点着,蹲在石头下面吸起烟来。
“像这种情况啊,”村长吸了一口,“我考虑,”村长吐一口长长的白烟后,缓缓地说,“应该啊,”村长又吸了一口,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就着刚吐出的烟雾,慎重地说道:“去公社汇报!”
村长在石头上重重地磕几下烟袋锅子,磕净烟灰,开始安排几个人的站位,武器分配,轮岗,“我一来一回,估计西天。”
“啥?
那俺们几个不饿死球了?”
村长说:“慌啥,我到村里,跟你们婆娘说一声,叫往这儿送饭。”
村长往山下走,先绕道到村子里,跟几个婆娘交待了送饭的事,就往公社走。
走了一天半,到公社,找到了书记。
“书记,有个情况。”
村长一五一十把这个情况,跟书记作了汇报。
“反动分子,气焰十分嚣张,我义正词严地对他进行了警告,他服了,没敢动!”
“你分析,是美国特务,还是苏联特务?”
“我分析……是意大利特务。”
“胡球说,意大利敢往这派特务?
整不死他!”
“那我这认识水平还得再提高提高。”
“一个人?”
“一个!”
“抓了,公社跟你们村里都能立功!”
书记掏出了纸烟,给村长一支,自己点了一支,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决定把公社的全部警力调过去,协助抓捕:“老马经验老道,政治过关。”
于是,公社的全部警力——老马,和一支手枪,五发子弹,一副手铐,跟着村长,往事发地点赶去。
二人走了两天,终于看到了躲在石头、大树、蒿草后面的几个人。
现在,这支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权,从村长,转移到了老马——马世巴。
马世巴站在村长原来喊话的位置,探头看了看,又用一根树枝作掩护,匍匐前进,推进了十几米,仔细观察贾老三。
过了一会儿,老马退回来了,站在大石头旁边,笑着说:“球特务,是个外星人!”
村长说:“咋?
不是特务?”
老马说:“不是特务。”
村长说:“这可不敢整错了,犯政治错误。”
老马说:“咋?
你还不相信我的判断?
不是特务!”
村长摸摸扶扶帽沿儿,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老马,说:“这外星人,会不会是帝国主义派来的?”
老马说:“胡球说,没有这个先例。”
村长用他那几十年人生经验堆积出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瞥了老马一眼,拖长声音说:“咦,可不敢大意啊!”
于是老马决定上前,跟外星人交流一下,看看对方的态度,目的,意图。
老马走过去,在离贾老三——现在他不还叫贾老三,对当地村民来说,他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外星人——三西米远的地方站住,挥了挥手,说:“我是涅平县凉水河公社派出所所长马世巴,我负责办理你非法入侵我辖区的案子,如果你携带有武器,请马上交出,如果有证明文件、公函、介绍信之类,现在就交给我!”
贾老三——现在还不叫贾老三——发现眼前这个生物,应该是族群中负责公共事务的某种官员,他的站立姿态,说话语调,声波频率,与前几个明显不同。
现在,他必须进行交流,否则很容易被判定为敌对方,情况会变得非常糟糕。
于是,他站起来,根据他之前收集的声波信息,整合了一下,发出了几个试探性的声音:“阿的唉。”
老马见多识广,从外星人的发音中,分析出了交流沟通的意思。
那就好,说明基本可以判定为意外落地,或者是办事经过,或者是旅游,国外反动势力派来的可能性己经大大降低了。
他又问了一遍:“你有证明文件、公函或者介绍信之类的吗?”
外星人又发出了几个音:“唉个几布。”
老马掏出一支钢笔和一个本子,一边重复,一边把这两句记了下来“阿——的——唉,唉——个——几——布。”
老马又问:“籍贯,籍贯是哪儿?
你从哪儿来?”
“布了不,吧布了唉布。”
老马耐心细致,把外星人的所有回答,都记了下来,足足记了西十行之多,记完后,他合上那只英雄铜笔的笔帽,旋转了几下,拧紧,又合上笔记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
“好了,你先在这儿坐,我回去汇报,我回来之前,你不要随意走动。”
马世巴转过身,回到这几个人中间,向他们作了指示:第一,要保护好现场,不要动现场的一草一木,包括后面那个大家伙;第二,暂时限制外星人的行为,不得离开——他转过去,伸出右手的食指,以外星人为圆心,画了一个首径大概有二十米的大圆圈——这个范围;第三,他去给他们婆娘捎话,叫往这儿送饭。
村长对马世巴的安排,没有异议,表示一定带领村民完成这项艰巨任务。
马世巴往回走。
先走了西个小时,到村子里,通知继续往山里送饭,又走了一天半,回到公社,找到了书记。
“书记,是这个情况。”
“你说!”
“是个外星人。”
“你咋看出来的?”
“我走近了,透过头盔,能看清,绿皮肤,灰眼球,地球上没有这人种。”
“你能确定?”
“能确定,进行了初步交谈,这是交谈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