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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羡渔连声答应：“好好好！”

直接跟白眼狼断亲，眼不见为净，重生的林老太，真有魄力！

林永平后脑勺仿佛被打了一棍。

“断亲？妈，你要跟我断亲？”

他看向林老太的目光里，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是不解茫然，最后又变成伤心愤怒。

姜桐花甚至能感觉到自家男人的手在颤抖。

她也是又气又恼，没忍住劝道：“林永平，没事，你妈不要你，我要你！我爸妈要你，大不了你跟我回娘家，当上门女婿去！”

上门女婿四个字像针一样，倏地又刺伤了林永平脆弱的心脏。

他死死盯着林老太，却发现她听着上门女婿四个字也丝毫没有反应。

眼里漠然一片。

“妈，你真的是我亲妈吗？”林永平猛捶了一下心口，闷闷作响。

他眼睛充血发红，多年积攒的委屈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我看你就不像是我亲妈！”

“是，你是为我结婚花了些钱，可那些钱跟你花在老二身上的那些相比，算钱吗？”

“老二从中学读到大学，你给他买自行车，通路子住县里，还给他买书买笔买资料，那些都花了多少钱？”

“我当初也想像老二一样上中学，考大学，我也想给家里人争光！”

“可是你不让！”

“你说我是老大，老大就是要守在老父老母亲身边当条老黄牛！我听了你的话，再没起上学的念头！”

“后来老三去学理发的手艺，我跟你说，妈我也想去学，你还是不让！”

“你说什么来着？”

“你说一家不能出两个剃头匠，我们都去学理发了，谁下地挣工分？这就是你，妈，我的好妈！”

林永平心口痛得像刀剜一样，攥紧了拳头又狠狠往自己心口重重砸了下去。

“你别打了！别打了！”

姜桐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眼眶通红跟着林永平掉眼泪。

围观的人们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跟林家不对付的张癞子嬉嬉笑笑，拱火扇阴风，说林老太不是。

“林老太的四碗水端得也太不平了！我看永平是个有上进心的，又想上学又想学手艺的，哪样不是为了孝顺林老太，结果都让林老太给踩了！”

“他这么机灵的大小伙子，要是林老太不拦着，现在怕是比他家老二还考得好，更别说吊儿郎当的老三了！”

秀贞婶第一个反驳他，护着林老太。

“放你的臭狗屁！张癞子你少在这儿扇阴风点鬼火，说些风凉话！”

“你这么通人性，你妈咋没给你出六百元钱给你讨个媳妇？我怎么听说当初你处的那对象只要一百元彩礼，你妈还嫌贵只肯出五十，一百元钱都不肯给你！”

“我看啊，你就是嫉妒！嫉妒林老太对她儿子太好！要是把林永平讨媳妇的钱花你身上，能给你讨六个！何至于你现在还打光棍？”

人群成哄笑一团。

张癞子没占着上风，一甩手恼着脸钻出人群，走了。

林永平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还在等，等林老太的反应。

刚才那些话他本来都憋在心里，想过一辈子都不说的。

都是被逼的！

他猩红的双眼，噙满怨愤死死盯着林老太，她要是再睁着眼把他当傻子哄，昧着良心偏心眼，他也下定了决心！

她真敢写断亲书，他也真敢不要这妈，不要这家！

林羡渔很快拿着写好的欠条和断亲书出来了。

“妈，欠条、断亲书我都帮您写好了，您看看！”

她兴高采烈跟林老太邀功。

在林永平受伤的目光中，林老太拿过两张纸条查看。

断亲书是用林老太的口吻写的，欠条则用的甲方乙方，还用上了‘生物学上的血缘关系’这个概念。

再看，条理清晰、字迹清隽工整。

哪像一个小学六年级毕业的文盲写出来的东西？

林羡渔的字，林老太是见过的，跟狗爬一样，东倒西歪完全跟她清丽的外表对不上号。

她读书时更是见字就睡，说跟大字不对付。

顾霄琛始终瞧不上她，也是因为她没文化，还倔。

林老太斜睨了林羡渔一眼，疑窦丛生。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林羡渔此刻还有什么察觉不到的呢？

她是隐隐约约记得原主只有小学文化，是个文盲来着！

嗐！

她正想找补两句，按下了心中疑惑。

林老太直接夺过那两张纸朝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的林永平，走了过去。

正事要紧。

当着围观村民的面，林老太将欠条和断亲书分别递给林永平。

林永平看了看那两张纸，又看向林老太。

四目相视，林老太不疾不徐，一一回应他刚才的控诉。

她语调平静，不像是跟骨肉割舍亲情，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老大，你刚才说从前，你想跟老二一样读书考大学，是我拦着不让，今天我就跟你说说，我为什么不供你。”

“从你上学那天起，你冬天怕冷赖床，夏天怕热贪凉，给你买的纸笔，你拿去跟人家换麦芽糖，回来就撒谎说掉进了茅坑里。”

说到这里，村民哄笑起来。

“笑什么笑，不许笑！哪个小孩不馋嘴？换点糖吃怎么了？”

姜桐花立马护起林永平，指着带头笑的陈二麻子骂。

等大家笑完，林老太继续。

“那些就不说了，你小学考初中没考上，我和你爸鼓励你，来年再考，你自己嫌读书无味，怎么都不肯再去。”

过去的回忆清晰浮现在林永平脑海。

确实是这样。

他觉得读书太无聊的，尤其是数学，算不出就要打手心。

没削干净刺的竹条打在手心，又疼又麻又痒。

每天一上数学课就忍不住想撒尿，特意去尿，还尿不出来。

那滋味，他现在想想就觉得呼吸困难。

林老太没有反问，又没有变脸色，仍然平静地又往下说。

“老三跟你一样不喜欢读书，逃课泡在镇上剃头匠摊子上，磨着人家教他。”

“光是练拿剪子，手指头都磨出血，他咬着牙每天空剪也要剪满两个小时。”

“你说要也要当理发师时，我一个不字也没有，买上点心带你去找剃头匠，希望人家收你为徒，学到真手艺。”

“你嫌手抬太久，站得时间长，你偷懒跟同学溜出去玩，然后看上了姜桐花，非她不娶。”

“这些你可能都忘了，我也没打算说的，可今天你既然问了，我也就回答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林老太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大包袱一样。

她此刻的心境跟刚睁眼发现自己重生时，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一开始她是气急攻心，看到老大和老大媳妇，就想到前世自己被饿死的情形。

她恨呐。

然而随着林羡渔的搅局，她突然觉得武力教育没意思。

没意思透了。

她总有老的一天，打不动，打不过他们的那天。

既然如此，那她就用最果断，也最无情的方式，跟不孝的孩子，一一切割。

最痛，却也是最有用的。

“现在，你可以把字给签了，签了字你们就去收拾东西，至于钱，我不可能再给你一分，你别再想从我这里拿去一厘。”

薄薄的两张纸，林永平捏在手上，像两块烫手的山芋。

林老太绝情的话完全击溃了他最后两道防线。

乡亲们的指指点点，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他现在成了又懒又蠢又没良心的白眼狼！不折不扣的不孝子！

林永平憋着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当着林老太的面把那两张纸条撕得粉碎，再揉成团狠狠砸到地上。

抬起脚，狠狠碾了两脚！

他看着林老太，用所有人都能听清楚地语调，对姜桐花说：“桐花，我跟你回你姜家大屋村，当你家的上门女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