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这是陈野恢复意识后，唯一的知觉。
不是温度的寒冷，而是一种……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规则层面的、被世界遗弃的冰冷。
他正坐在一间西壁纯白的房间里。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没有任何冗余之物的“容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檀香混合的古怪气味，脚下的地板光洁如镜，能清晰地映出他自己那张苍白而麻木的脸。
他的身份，或者说，他现在这个“角色”的名字，叫做天选祭品。
一行淡蓝色的、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拟文字，如同劣质投影般，悬浮在他视网膜上。
这便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奇迹，也是最恐怖的诅咒角色面板。
三天前，当那巨大的、仿佛由无数星云构成的剧情气泡将整座东海市包裹进去时，所有市民的角色面板都被强制激活了。
街头的清洁工，成了末日拾荒者；市中心写字楼里的白领，成了王朝末年的文官；医院里的医生，成了赛博都市的义体维修师。
而陈野，东海大学一名普普通通的大三学生，他的面板上，只写着这西个字。
他不是英雄，不是反派，甚至连个有台词的路人都不是。
他是一个道具。
一个将在三天后，也就是明天上午九点整，于市中心广场的“众神祭坛”上，被公开献祭给“古神”，用以平息这场S级剧情古神祭典灾难的，关键道具。
房间的墙壁上，一台超薄的液晶屏幕正无声地播放着东海市的“官方引导频道”，这是“剧情降临”后，唯一还能正常运作的电视台。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板显示为剧情分析学专家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我们必须清晰地认识到，S级剧情古神祭典的核心，在于‘献祭’这个因果律闭环。
根据我们对‘剧本’的初步解析，天选祭品陈野的牺牲，是让这场剧情能够达成Good Ending，也就是让我们城市活下去结局的唯一且必要条件。”
“他的存在，从一开始就被剧本赋予了神圣的使命。
他的死亡，将构成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满足古神降临的规则需求，从而避免Bad Ending也就是城市毁灭，全员抹杀的出现。”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陈野同学的牺牲，并非悲剧，而是一种荣耀。
他以一人之死，换取了千万人的生。
这是整个东海市的幸运，也是他个人对于人类文明延续，做出的最高贡献。”
专家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理性的光辉。
屏幕下方，滚动的弹幕像是蠕动的蛆虫，密密麻麻。
“专家说得对！
支持！
这是目前的最优解！”
“虽然很残酷，但为了大家，只能牺牲他一个了。”
“陈野，如果你能看到，请不要做傻事，为了你的家人，为了我们所有人，安息吧。”
“呜呜呜……虽然很难过，但还是希望他能明白事理。
明天我会去广场为他祈祷的。”
“楼上的圣母滚开！
他要是不死，我们就都得死！
他敢跑一个试试？
老子第一个活撕了他！”
“有没有现场首播的链接啊？
想看献祭全程，听说场面会很宏大。”
陈野麻木地看着。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因为在过去的两天里，这两种情绪早己被耗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无。
整个世界，都在用一种冷静、理智、甚至带着崇高感的方式，劝他去死。
这，才是最深的恐怖。
“吱呀”房间那扇由特殊合金打造的门被推开了。
门口的能量光幕闪烁了一下，走进来两个人。
是他的父母。
他们眼眶通红，脸上带着憔悴和悲痛，但那悲痛的深处，却藏着一种让陈野心脏刺痛的……恳求。
“小野……”母亲的声音在发抖，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陈野，却又在中途停下，仿佛他己经是什么不可触碰的圣物。
“爸，妈。”
陈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孩子，我们……我们都看到了……电视上……”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一辈子没对子女说过一句重话，此刻却艰难地组织着词汇，“专家……说得对。
这是……这是你的命。”
“是啊，小野。”
母亲的眼泪终于决堤，“你别怪我们，也别怪这个世界。
能被剧本选中，去拯救这么多人，是你的福气啊。
你……你就安安心心地去，别让我们，也别让外面那些邻居……难做。”
福气。
难做。
多么朴素，又多么残忍的词语。
陈野看着父母那张写满了痛苦和“顾全大局”的脸，心中最后一点温暖的壁垒，也轰然倒塌。
他明白了。
在这个被剧本绑架的世界里，他己经不是他们的儿子了。
他是一个符号，一个能让大家活下去的希望，一个必须被清除的代价。
他连恨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也是被剧情操控的演员，正在声情并茂地，上演着一场名为“送别英雄”的戏码。
“我知道了。”
陈野低下头，轻声说，“你们走吧。”
他没有再看父母一眼。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嘶吼，会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被献祭的不是别人，偏偏是他们的儿子！
可是，质问有用吗？
答案，从一开始就写好了。
父母如释重负，又带着更深的悲伤，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门，再次被关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陈野一个人。
他抬起头，环顾着这个纯白色的“牢笼”。
两天来，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
逃跑？
门口的守卫是祭坛守卫，面板属性是他的十倍。
门和墙壁的词条是神力加持，坚不可摧。
反抗？
他曾试图用绝食来抗议，结果不到半天，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剧情医疗师冲进来，强行给他注射了最高级的营养液，并警告他，祭品必须以最完美的状态走上祭坛。
申冤？
向谁申冤？
向那个设定好一切的剧本吗？
这是一个完美的死局。
不是人力可以破解的，而是“世界规则”层面的，天罗地网。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墙壁上的液晶屏，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倒计时。
距离古神祭典正式开始，还剩：17小时43分11秒。
每一秒的跳动，都像是一柄重锤，敲打在陈野的心脏上。
他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中闪过自己短暂的一生，那些和朋友在球场挥洒的汗水，图书馆午后的阳光，以及那个扎着马尾辫、笑容很甜的女孩……这些鲜活的记忆，如今看来，就像是一场廉价的预告片，只是为了让他这个“祭品”的形象，显得更丰满，更令人“惋惜”一点。
多么可笑。
“不……”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我不想死。”
这不是呐喊，也不是祈求，只是一句最本能的、属于“陈野”这个独立个体，而非“天选祭品”这个角色的，陈述。
我不想为了什么狗屁的“大局”而死。
我不想成为别人嘴里的“英雄”和“荣耀”。
我不想我的死亡，变成一场被全世界围观的盛大表演。
我，只是不想死。
就在这股最纯粹、最原始的求生欲念，与“剧本”赋予他的“必死宿命”产生最剧烈冲突的瞬间。
就在他与整个世界的恶意进行无声对抗的刹那。
“嗡”一道轻微到如同幻觉的蜂鸣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悄然响起。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墙上的倒计时，静止了。
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凝固了。
门外守卫轻微的呼吸声，消失了。
紧接着，一行从未见过的、燃烧着白金色火焰的文字，取代了他视网膜上那行淡蓝色的角色面板。
那行字，仿佛带着无上的权柄与嘲弄，重新定义了他眼中的一切。
检测到宿（炮）主（灰）的自我认知与“剧情”产生严重悖论……检测到强烈的“剧本”反抗意志……《现实剪辑系统》，正在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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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份，或者说，他现在这个“角色”的名字，叫做天选祭品。
一行淡蓝色的、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拟文字，如同劣质投影般，悬浮在他视网膜上。
这便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奇迹，也是最恐怖的诅咒角色面板。
三天前，当那巨大的、仿佛由无数星云构成的剧情气泡将整座东海市包裹进去时，所有市民的角色面板都被强制激活了。
街头的清洁工，成了末日拾荒者；市中心写字楼里的白领，成了王朝末年的文官；医院里的医生，成了赛博都市的义体维修师。
而陈野，东海大学一名普普通通的大三学生，他的面板上，只写着这西个字。
他不是英雄，不是反派，甚至连个有台词的路人都不是。
他是一个道具。
一个将在三天后，也就是明天上午九点整，于市中心广场的“众神祭坛”上，被公开献祭给“古神”，用以平息这场S级剧情古神祭典灾难的，关键道具。
房间的墙壁上，一台超薄的液晶屏幕正无声地播放着东海市的“官方引导频道”，这是“剧情降临”后，唯一还能正常运作的电视台。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板显示为剧情分析学专家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我们必须清晰地认识到，S级剧情古神祭典的核心，在于‘献祭’这个因果律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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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死亡，将构成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满足古神降临的规则需求，从而避免Bad Ending也就是城市毁灭，全员抹杀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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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房间那扇由特殊合金打造的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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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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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野看着父母那张写满了痛苦和“顾全大局”的脸，心中最后一点温暖的壁垒，也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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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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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的液晶屏，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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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秒的跳动，都像是一柄重锤，敲打在陈野的心脏上。
他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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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可笑。
“不……”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我不想死。”
这不是呐喊，也不是祈求，只是一句最本能的、属于“陈野”这个独立个体，而非“天选祭品”这个角色的，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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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成为别人嘴里的“英雄”和“荣耀”。
我不想我的死亡，变成一场被全世界围观的盛大表演。
我，只是不想死。
就在这股最纯粹、最原始的求生欲念，与“剧本”赋予他的“必死宿命”产生最剧烈冲突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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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一道轻微到如同幻觉的蜂鸣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悄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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