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是被饿醒的。
肚子里像是有只手在使劲掏挠，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他揉着发麻的腿，从冰冷的泥地上爬起来，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昨天张辽派人送来的那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麦饼，早就被他啃完了，连点渣都没剩。
“妈的，穿越过来连顿饱饭都混不上……”他正嘀咕着，帐篷帘子被人粗暴地掀开。
一个穿着体面些皮甲，腰间挎着环首刀的军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兵。
这军官长得尖嘴猴腮，眼神里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用脚尖踢了踢顾尘刚才坐着的草堆。
“你就是那个顾尘？”
语气很不客气。
顾尘心里一沉，知道麻烦又来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卑不亢。
“是我。
阁下是？”
那军官斜着眼看他，鼻孔都快朝天了。
“我乃丁刺史麾下，军需官，丁勇！”
他特意加重了“丁刺史”三个字。
顾尘立刻明白了，这是丁原的人，来找茬的。
丁勇围着顾尘走了半圈，像在打量一件货物。
“听说，你是吕将军捡回来的？
还是个读书人？”
他嗤笑一声。
“我看你细皮嫩肉，手脚干净，不像干过粗活的样子。
说！
到底是哪里派来的探子！”
顾尘深吸一口气，知道硬顶没用，只能智取。
“丁军需，在下确实读过几年书，并非细作。
昨日若非吕将军搭救，早己命丧战场。”
丁勇显然不吃这套。
“少跟我来这套！
读书人？
我呸！
这年头，识几个字就敢冒充读书人？”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粗暴地抖开，差点戳到顾尘脸上。
“认得字吗？
念来听听！
要是念错一个字，哼哼，老子立刻把你当细作砍了！”
顾尘定睛一看，那是一份普通的军械损耗记录，字迹潦草，用的还是隶书。
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隶书他恰好研究过。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建安西年…哦不，中平六年，三月初七，损环首刀三柄，长枪……”他刚念了个开头，丁勇就粗暴地打断了他。
“停！”
丁勇一把夺回竹简，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
“露馅了吧！
小子！
这上面明明写的是‘损环首刀五柄’，你念的是三柄！
还敢说你不是细作！
连字都认不全！”
他身后的两个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顾尘的胳膊，力道大得他龇牙咧嘴。
顾尘心里骂了一句，这混蛋故意拿份有问题的文书来诈他！
他挣扎着，急中生智，大声道。
“丁军需！
可否让我再看一眼？
若我真看错了，认打认罚！
若是这文书本身有问题，或是有人…中饱私囊，虚报损耗，那恐怕就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吧！”
他最后一句故意说得意味深长。
丁勇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军中虚报损耗，克扣军械，倒卖出去是常有的事，但都是不能摆上台面的。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文书还能有假！”
话虽如此，他却没再把竹简递过来。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何事吵闹？”
张辽掀帘走了进来，他看到被士兵扭住的顾尘，眉头微皱。
“丁军需，这是何意？”
丁勇见到张辽，气势矮了半截，但依旧强撑着。
“张司马，此人身份可疑，连文书都认不全，属下怀疑他是细作，正要拿下审问！”
张辽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顾尘。
“顾先生，你说。”
顾尘定了定神，开口道。
“张司马，丁军需方才让我辨认一份军械损耗文书。
其上写明损环首刀五柄。
但在下看来，那‘五’字的笔划僵硬，墨色也与周围不同，更像是后来添改上去的。
原字，应是‘三’字。”
他顿了顿，看向脸色发白的丁勇。
“在下虽不才，却也知‘三’字隶书写法，绝非后来能轻易描改完美的。
若司马不信，可取营中其他同期文书比对笔迹墨色，一看便知。”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首接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张辽的目光立刻锐利起来，扫向丁勇手中的竹简。
丁勇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手不自觉地想把竹简藏到身后。
“张…张司马，你别听这小子胡说！
他…他这是血口喷人！”
张辽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丁勇犹豫了一下，在张辽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把竹简递了过去。
张辽仔细看着那份文书，手指在“五”字上摩挲了一下，眼神越来越冷。
他抬头看向丁勇，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寒意。
“丁军需，此事，我稍后会亲自核查。”
丁勇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张辽不再看他，对那两个抓着顾尘的士兵挥挥手。
“放开他。”
士兵连忙松手。
张辽对顾尘道。
“顾先生受惊了。
看来先生不仅识字，于文书鉴定，也颇有见地。”
顾尘揉了揉发疼的胳膊，心里暗道侥幸。
“张司马过奖，只是家中长辈曾教导过些许辨伪之法，略知皮毛。”
他这也不算完全说谎，他导师确实教过他们如何鉴别古籍版本和真伪。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的哗啦声。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光线都为之一暗。
吕布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耀眼的盔甲，似乎刚巡视完军营，脸上带着一丝惯有的不耐。
“文远，何事在此耽搁？”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帐篷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丁勇和那两个士兵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缩着脖子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张辽上前一步，简练地汇报。
“将军，丁军需与这位顾先生有些误会，现己澄清。”
吕布的目光掠过面如死灰的丁勇，最后落在顾尘身上。
“又是你？”
他挑了挑眉，似乎才想起昨天随手救下的这个人。
“看来你麻烦不少。”
顾尘心里一紧，赶紧躬身行礼。
“在下顾尘，多谢将军昨日救命之恩。
今日之事，实非在下主动招惹。”
吕布没说话，走到张辽身边，随手拿过那份竹简，瞥了一眼。
他识字不多，但对数字和军械还是敏感的。
“损刀三柄？”
他哼了一声，把竹简丢回给张辽。
“丁建阳手下的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帐篷里炸响。
丁勇首接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
“吕将军饶命！
吕将军饶命啊！
小的再也不敢了！”
吕布看都没看他，仿佛那只是地上的一摊垃圾。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顾尘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也带着一丝…难得的好奇。
“你，叫顾尘？”
“是。”
“认得字，还会看文书真假？”
“略懂一二。”
吕布摸着下巴，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着顾尘，像是在评估一匹马的价值。
“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
“你说你读过书。
那你觉得，如今这天下大势，如何？”
这个问题抛出来，连张辽都微微侧目，看向顾尘。
顾尘心脏猛地一跳。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这个问题回答得好，或许就能真正引起这位飞将的兴趣。
回答不好，可能下一秒就会被赶出军营，甚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掉书袋，不能说太虚的，要说吕布关心的，能听懂的。
他抬起头，迎着吕布的目光，缓缓开口。
“将军，如今朝廷，宦官与外戚争权，如同两人抢夺一辆破车，车都快散架了，他们还在争谁执鞭。”
他用了最粗浅的比喻。
吕布的眼神动了一下，没打断他。
“并州边陲，苦寒之地。
丁刺史…嗯，丁使君虽坐镇于此，然并州子弟，勇则勇矣，却始终被中原世家视为边地莽夫，难入中枢。”
这句话，似乎隐约戳到了吕布的某根神经。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
顾尘继续道，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
“天下之变，恐在京师。
谁手握强兵，靠近洛阳，谁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最后七个字，他稍微加重了语气。
这是未来曹操的方略，但现在说出来，绝对是石破天惊！
“挟天子以令诸侯？”
吕布重复了一遍这七个字，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
他盯着顾尘，看了足足有五息的时间。
帐篷里静得可怕，只有丁勇压抑的抽泣声。
突然，吕布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呵。”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转身，对张辽丢下一句。
“文远，这个人，先留在你那里，给他找个事做，别饿死了。”
说完，他再没看任何人，大步走出了帐篷。
张辽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原地，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的顾尘。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顾先生，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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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军官斜着眼看他，鼻孔都快朝天了。
“我乃丁刺史麾下，军需官，丁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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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尘立刻明白了，这是丁原的人，来找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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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是吕将军捡回来的？
还是个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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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细皮嫩肉，手脚干净，不像干过粗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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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里派来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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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若非吕将军搭救，早己命丧战场。”
丁勇显然不吃这套。
“少跟我来这套！
读书人？
我呸！
这年头，识几个字就敢冒充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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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得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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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西年…哦不，中平六年，三月初七，损环首刀三柄，长枪……”他刚念了个开头，丁勇就粗暴地打断了他。
“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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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虚报损耗，克扣军械，倒卖出去是常有的事，但都是不能摆上台面的。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文书还能有假！”
话虽如此，他却没再把竹简递过来。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何事吵闹？”
张辽掀帘走了进来，他看到被士兵扭住的顾尘，眉头微皱。
“丁军需，这是何意？”
丁勇见到张辽，气势矮了半截，但依旧强撑着。
“张司马，此人身份可疑，连文书都认不全，属下怀疑他是细作，正要拿下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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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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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上写明损环首刀五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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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这是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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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连忙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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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将军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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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认得字，还会看文书真假？”
“略懂一二。”
吕布摸着下巴，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着顾尘，像是在评估一匹马的价值。
“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
“你说你读过书。
那你觉得，如今这天下大势，如何？”
这个问题抛出来，连张辽都微微侧目，看向顾尘。
顾尘心脏猛地一跳。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这个问题回答得好，或许就能真正引起这位飞将的兴趣。
回答不好，可能下一秒就会被赶出军营，甚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掉书袋，不能说太虚的，要说吕布关心的，能听懂的。
他抬起头，迎着吕布的目光，缓缓开口。
“将军，如今朝廷，宦官与外戚争权，如同两人抢夺一辆破车，车都快散架了，他们还在争谁执鞭。”
他用了最粗浅的比喻。
吕布的眼神动了一下，没打断他。
“并州边陲，苦寒之地。
丁刺史…嗯，丁使君虽坐镇于此，然并州子弟，勇则勇矣，却始终被中原世家视为边地莽夫，难入中枢。”
这句话，似乎隐约戳到了吕布的某根神经。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
顾尘继续道，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
“天下之变，恐在京师。
谁手握强兵，靠近洛阳，谁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最后七个字，他稍微加重了语气。
这是未来曹操的方略，但现在说出来，绝对是石破天惊！
“挟天子以令诸侯？”
吕布重复了一遍这七个字，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
他盯着顾尘，看了足足有五息的时间。
帐篷里静得可怕，只有丁勇压抑的抽泣声。
突然，吕布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呵。”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转身，对张辽丢下一句。
“文远，这个人，先留在你那里，给他找个事做，别饿死了。”
说完，他再没看任何人，大步走出了帐篷。
张辽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原地，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的顾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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