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
浓郁、刺鼻,混合着铁锈和某种腐败的甜香,像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攥住江晚萤的喉咙。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斑驳脱落的天花板,一只烧坏的灯管寂寞地悬挂着,像一具风干的骨架。
记忆是一片空白的浓雾。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江晚萤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蹲在地上,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什么。他的侧脸轮廓很深,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很紧,透着一股沉默的力道。
“这是哪?”江晚萤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男人没有抬头,手里的动作没停。“按摩店。”
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扎进江晚萤的脑海。一些模糊的、带着奢靡香气的碎片闪过,但她抓不住。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白色一次性床单的按摩床上。周围还有十几张同样的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这里像是一个大厅,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除了她和那个男人,还有十几个或坐或躺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她一样的茫然与警惕。
“欢迎各位,来到我的‘解压工坊’。”
一个湿漉漉的、仿佛浸泡在浓痰里的声音,从大厅尽头的阴影里响起。
所有人循声望去。
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出。他很高,穿着一套极不合身的白色西装,但最诡异的,是他脸上戴着一个粗糙的山羊面具。面具的嘴角咧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像是永恒的微笑,又像是无声的嘲弄。
“我是你们的游戏裁判人羊。”山羊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感,“很高兴见到各位……蜡烛。”
蜡烛?
江晚tribune萤皱眉,这个词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人羊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拍了拍手,发出沉闷的响声。“游戏很简单,叫做‘点天灯’。”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大厅中央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笼子,笼子里吊着一盏古老的油灯。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根等待被点燃的蜡烛。而这世上,只有一根蜡烛,能获得燃烧的资格。”
“什么意思?”一个壮汉忍不住出声质问。
人羊面具转向他,那两个黑洞洞的眼孔仿佛有吸力。“意思就是,你们需要找到两样东西:烛芯和火种。”
“烛芯一共有三根,藏在这座‘解压工坊’的某个地方。火种嘛……”人羊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黄铜打火机,在指间抛了抛,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我这里。”
“游戏时间三小时。三小时后,带着一根烛芯,来我这里换取火种,然后走进那个铁笼,点燃油灯。第一个成功的人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至于剩下的人……将作为真正的‘天灯’,为胜利者献上最绚烂的祭品。你们的脂肪,会是最好的燃料。”
死寂。
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
“哦对了。”人羊补充道,语气里满是戏谑,“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性……烛芯,藏在你们某些人的身体里。”
一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轰然引爆。
所有人几乎是同时弹开,警惕地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方才还同病相怜的陌生人,此刻都成了潜在的怪物,是藏着宝藏的容器,也是随时会剖开你肚皮的屠夫。
“游戏现在开始。”
人羊说完,退回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用眼神互相审视、估量。
江晚萤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里?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吞下去了,还是……用更残忍的方式,植入了进去?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沉默的男人。他已经站了起来,靠在墙边,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像一头观察羊群的孤狼。
“喂”江晚萤对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叫什么?”
男人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陈舟。”
“跟我合作。”江晚萤没有用商量的语气,而是陈述。“你负责动手,我负责动脑。活下来,我们平分奖励。”
陈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张脸很美,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明艳的美,但此刻脸色苍白,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冷静的火焰。
“奖励是什么?”他问。
“活下去。”江晚萤一字一顿。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
不远处那个最先开口的壮汉,正将一把不知从哪摸出的水果刀,狠狠捅进一个瘦小男人的腹部。
“烛芯在哪!说!”壮汉面目狰狞,鲜血溅了他一脸。
瘦小男人痛苦地抽搐着,嘴里涌出大股的血沫。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呆了。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壮汉没有得到答案,他怒吼一声,抽出刀就要再次刺下。
“住手!”一个穿着夹克的青年喊道,“你杀了他,线索可能就断了!”
“那就把他剖开!”壮汉已经杀红了眼,“老子就不信找不到!”
混乱开始了。
江晚萤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知道,规则的约束一旦被打破,这里就会变成真正的屠宰场。
她必须立刻找到线索。
“走!”她对陈舟低喝一声,转身就朝大厅旁边的走廊跑去。
陈舟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在所有人为了一个未经证实的可能而自相残杀时,冷静下来寻找真正的线索,才是唯一的生路。
江晚萤的脑子飞速运转。
按摩店……身体里……烛芯……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让她联想到一种可能。
她冲进走廊边的一间包房,里面同样是一张按摩床。她没有理会,而是径直冲向墙边的一个柜子,一把拉开。
里面是叠放整齐的毛巾和……一些瓶瓶罐罐的按摩精油。
她拿起一瓶,拧开一股廉价的玫瑰香气扑鼻而来。
不是这个。
她又拿起另一瓶,是薰衣草。
也不是。
当她拿起第三瓶,一瓶标签已经模糊不清的瓶子时,她的动作停住了。
这瓶精油的颜色,比其他的要深一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她凑到鼻尖闻了闻。
没有香味。
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陈舟。”她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跟进来的男人,“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陈舟看着她手里的瓶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男技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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