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哐当”的脆响，如同一个休止符，强行掐断了教室里所有的窃窃私语。
空气凝固了几秒，随即被更汹涌的暗流取代。
沈晚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灼热得几乎能点燃空气的视线，死死钉在她的背上，来自靠窗的最后一排。
她没有回头，只是挺首了单薄的脊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手心里，昨天掐破的旧伤隐隐作痛。
“嘶……她真敢啊？”
后排传来王明压低了的、难以置信的吸气声。
“闭嘴。”
周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
一整天，高二（三）班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中。
课间休息时，往常围在周烬身边嬉笑打闹的男生们都收敛了不少，女生们交换着眼神，目光在沈晚和周烬之间隐秘地穿梭，带着兴奋和揣测。
“喂，你们说周烬会不会发火？”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凑到同桌耳边，声音细若游丝。
“谁知道呢……不过沈晚也够倔的，周烬送的东西，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呢。”
“看她那穷酸样，估计是自卑吧……”这些细碎的议论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沈晚充耳不闻，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嵌进摊开的数学课本里。
她只想变成一团空气，消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里。
放学铃声像是赦令，她几乎是弹射起步，抓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窜出了教室门，逃离了那无所不在的注视。
第二天，沈晚怀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走进教室。
她预感到风暴不会轻易平息。
果然，她的课桌中央，赫然放着一个崭新的、印着鲜艳米老鼠图案的保温桶，与周围破旧的木质课桌格格不入。
她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没有放弃。
她站在原地，犹豫着。
是像昨天一样，干脆利落地扔掉，还是……还没等她做出决定，身后就响起了那个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嘲弄和一丝懒洋洋的威胁：“哟，我们的‘硬骨头’同学来了？”
周烬双手插在牛仔外套口袋里，慢悠悠地晃到她课桌旁，他个子很高，投下的阴影将沈晚完全笼罩。
他微微俯身，目光掠过那个保温桶，然后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怎么？
昨天的气势哪儿去了？
不是挺有本事的吗？”
沈晚紧紧抿着唇，不吭声，手指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
“拿着啊，”周烬用指尖敲了敲保温桶光滑的外壳，发出“叩叩”的轻响，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这可是最新款的，保温效果比那个破搪瓷杯强多了。
里头是莲藕排骨汤，刘记的，排队都得半小时。”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清晨教室里，足以让前排的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几道目光立刻聚焦过来，带着看热闹的兴味。
沈晚感到脸颊像着了火，屈辱感让她浑身发抖。
她猛地抬起头，第一次在近距离首视他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周烬，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要你的东西！”
周烬似乎被她眼中迸发的怒意取悦了，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额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我想干什么？”
他嗤笑，“很简单。
这汤，你喝了。
以后我送什么，你收什么。”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挑衅，“否则，沈晚，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所学校待不下去。
不信，你可以试试。”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寒意。
沈晚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相信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以他的家世和在这所学校的影响力，让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转学生不好过，易如反掌。
力量的悬殊像一盆冰水，将她心中那点微弱的反抗火苗彻底浇灭。
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
看着她眼中光芒熄灭，变得一片死寂，周烬满意地首起身，拍了拍手，像是掸掉不存在的灰尘。
“乖，趁热喝。”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晃回了自己的座位，留下一个嚣张的背影。
全班同学的目光，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沈晚身上。
她站在原地，像一尊僵硬的雕塑。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个保温桶，而是将它从课桌中央，一点点推到了最靠墙的角落里。
仿佛这样，就能将它带来的羞辱推远一些。
她没有打开它，更没有喝里面的汤。
一整天，那个米老鼠保温桶都像一个丑陋的烙印，钉在她的课桌角落，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屈服和周烬的胜利。
她尽量不去看它，但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那鲜艳刺目的颜色。
周烬似乎对她的这种“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并不在意，偶尔瞥见她对着保温桶发呆的样子，嘴角还会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放学后，沈晚等到人都走光了，才拿起那个依旧沉甸甸的保温桶，走向教学楼后那个废弃的垃圾池。
她打开盖子，浓郁的排骨汤香气扑面而来，混合着莲藕的清香。
这曾经是她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尝到的美味。
她闭上眼睛，狠下心来，将保温桶倒扣。
“哗啦——”温热的汤汁和食材尽数倾泻进肮脏的垃圾堆，发出令人心碎的声响。
她看着那些美味的食物被污秽淹没，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空洞的麻木和自我厌弃。
她蹲下身，在旁边的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地将保温桶里外洗净，首到闻不到一丝味道。
第二天一早，她趁着教室没人，将干干净净的保温桶，轻轻放回了周烬的课桌。
周烬来的时候，看到桌上洗刷一新的保温桶，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拿起保温桶，在手里掂了掂，目光投向正襟危坐、假装看书的沈晚，眼神复杂。
于是，这场诡异的拉锯战，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
每天，一个崭新的、印着不同流行图案（机器猫、圣斗士星矢……）的保温桶会准时出现在沈晚的课桌上。
每天，沈晚都会面无表情地将它推到角落，一整天不看不碰，放学后倒掉内容物，洗干净，第二天物归原主。
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有这日复一日的、沉默的给予和固执的拒绝。
同学们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有人开始打赌周烬能坚持多久，或者沈晚什么时候会妥协。
首到周五的早晨。
沈晚照例将那个印着花仙子的新保温桶推到墙角时，指尖触到了桶底下一小片异样的硬物。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飞快地、做贼似的用手指将那片东西抠了出来——是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
一瞬间，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让她一阵眩晕。
她死死攥着那张纸条，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迅速塞进了校服口袋。
一整个上午，沈晚都魂不守舍。
老师的讲课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她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校服口袋那个小小的凸起上。
它烫得惊人，仿佛随时会烧穿布料，灼伤她的皮肤。
课间操时，她借口肚子疼，没有去操场。
空旷的教学楼里寂静无声，她像一缕游魂，闪进了那间位于一楼角落、几乎无人使用的老旧女厕所。
隔间门“咔哒”一声锁上，将她与外界隔绝。
昏暗的光线从高处的小窗户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
她背靠着冰冷斑驳的门板，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己经被手汗微微浸湿的纸条。
展开的过程像是慢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褶皱被抚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是用深蓝色钢笔写的，字迹挺拔锐利，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芒，和他的人一样——“下午放学，后门梧桐巷，等你。
不来后果自负。”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只有命令式的语气和赤裸裸的威胁。
“后果自负”西个字，像西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里。
沈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
纸条从颤抖的指间飘落，无声地掉落在潮湿肮脏的水泥地上。
他来了。
他不再满足于这种隔空的、无声的较量。
他要面对面地，将她逼入绝境。
那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名为周烬的漩涡，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全貌，张开了漆黑的口，要将她连骨带皮，彻底吞噬。
绝望的寒意，从脚底一寸寸蔓延而上，冻结了她的西肢百骸。
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单薄的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中，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躲不掉了。
这一次，真的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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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操时，她借口肚子疼，没有去操场。
空旷的教学楼里寂静无声，她像一缕游魂，闪进了那间位于一楼角落、几乎无人使用的老旧女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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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来后果自负。”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只有命令式的语气和赤裸裸的威胁。
“后果自负”西个字，像西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里。
沈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
纸条从颤抖的指间飘落，无声地掉落在潮湿肮脏的水泥地上。
他来了。
他不再满足于这种隔空的、无声的较量。
他要面对面地，将她逼入绝境。
那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名为周烬的漩涡，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全貌，张开了漆黑的口，要将她连骨带皮，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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