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钟周沉林茂最新免费小说_免费完本小说沉钟周沉林茂

镇派出所藏在两条巷子的拐角处，一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红砖，门口挂着的“临水镇派出所”牌子被雨水打湿，漆皮卷了边。

周沉推开虚掩的铁门，一股混合着煤烟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值班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松垮的警服，袖口沾着油渍，正对着电脑屏幕抽烟。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眉骨很高，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周沉：“找谁？”

“我找负责档案的同志，想查一下二十年前周敬之的案子。”

男人“嗤”了一声，把烟蒂摁在满是烟灰的搪瓷缸里，缸子上印着的“为人民服务”早己褪成了浅白色。

“周敬之？”

他挑了挑眉，“老悬案了，姓张，张野。”

他站起身，个子很高，走路有点晃，“跟我来吧，档案库在地下室，估计早发霉了。”

地下室比楼上更冷，空气里飘着霉味，几排铁皮档案柜歪歪扭扭地立着，柜顶积的灰足有半寸厚，蛛网从柜角牵到天花板。

张野打开最里面一个柜子，抽出最底层的一个纸箱，箱子上落的灰被他一掀，腾起一片白雾。

“喏，都在这儿了。”

周沉戴上随身带的手套，蹲下身翻看。

纸箱里只有一摞泛黄的纸，用细麻绳捆着，绳结己经脆了，一碰就散。

最上面是报案记录，字迹潦草，写着“1999年7月15日，敬之堂药铺，周敬之被发现死亡，报案人：学徒林茂”。

她往下翻，看到现场照片时，指尖顿住了。

黑白照片的画质很差，却足够清晰——祖父趴在药铺后堂的地面上，后脑陷下去一块，深色的血迹浸透了他常穿的那件青色长衫，蔓延到旁边的药碾子底下。

药碾子是青石的，凹槽里还留着没碾完的药材，而在祖父手边，孤零零地放着一枚铜铃铛。

铃铛很小，表面光滑，没有任何花纹，像是刚做出来的。

周沉的心跳漏了一拍，这铃铛和她想象中不一样，没有繁复的纹饰，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现场就这一个外人留下的东西。”

张野靠在档案柜上，抱着胳膊，“当年李建国老李头负责的案子，查了大半年，啥也没查出来。

林茂说听到响动冲进去时，就看到个黑影从后窗跳了，天黑，没看清脸。”

周沉翻到证人证词那页，林茂的签名歪歪扭扭，写着“听到‘咚’的一声，像是重物落地，进去就看到师父倒在地上，窗户开着，外面没人”。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证人，镇民的证词大多是“没听到动静周老先生人很好，没仇人”。

“李建国现在在哪儿？”

周沉抬头问。

“退休啦，在家养老呢，听说脑子不太好使了，去年摔了一跤，话都说不利索。”

张野撇撇嘴，“你找他也没用，老头现在就认得自家孙子。”

周沉还是记下了卷宗上李建国的住址，在镇子另一头的老巷子里。

找到那座小院时，雨己经停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灰墙镀上一层淡金。

院门没锁，周沉轻轻推开，看到一个老人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背对着她，头发花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身上盖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李爷爷？”

周沉放轻脚步走过去。

老人慢慢转过头，脸上布满皱纹，眼睛浑浊得像蒙着一层白雾，看了她半天，才迟钝地眨了眨眼。

“你是……？”

“我是周敬之的孙女，周沉。”

她拿出那张写着“水井下，钟未沉”的字条，放在老人面前，“我想问问当年我爷爷的案子。”

老人的目光落在“周敬之”三个字上，突然浑身一颤，原本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些，首勾勾地盯着周沉，嘴唇哆嗦着，发出“嗬嗬”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铃……铃铛……是现场的铜铃铛吗？”

周沉追问。

“响……铃铛响……”老人的手突然抬起来，指着院角的水缸，水缸里的水映着夕阳，微微晃动，“水……水倒流……”他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他不该……不该挡路的……挡路的都得沉……谁挡路了？

沉到哪里去？”

周沉往前凑了凑，想听得更清楚。

但老人像是突然耗尽了力气，头一歪，靠在藤椅背上，眼睛又恢复了之前的浑浊，嘴里开始念叨些听不懂的话，像是在说梦话。

周沉站在原地，看着老人枯瘦的脸，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铃铛响，水倒流挡路的都得沉”……这些话和字条上的“水井下，钟未沉”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里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拿起字条，夕阳的光透过宣纸，让那暗红色的痕迹显得更加清晰。

离开时，周沉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小院，葡萄藤的影子在地上扭曲着，像无数条缠绕的蛇。

她知道，李建国一定还藏着更多没说出口的话，那些话被病痛和恐惧锁在喉咙里，而钥匙，或许就藏在那口被封的水井里。

巷口的风卷着湿土的气息吹过来，周沉裹紧了外套，却依然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