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后台的胭脂味混着暮色漫进来时，韩蒙正蹲在角落擦他的桃木剑。
剑身上刻着的“驱邪”二字被月光映得发亮，他指尖刚蹭掉剑鞘上的最后一点妖血，就听见头顶传来轻响——陈伶踩着戏箱跳下来，水袖扫过他的发梢，带着点淡淡的狐臊气，混着台上未散的戏词，竟不违和。
“韩道长又来‘扫场子’？”
陈伶的声音裹着戏腔的软，却没卸完的妆还带着点凌厉，眼角的红妆像燃着的火，“这出《霸王别姬》我练了半个月，您就不能等我唱完再收妖？”
韩蒙抬头，看见陈伶的狐耳还没藏好，毛茸茸的尖在发间晃了晃，尾尖也从水袖下露出来，沾着片没扫净的金箔。
他收回目光，把桃木剑插进剑鞘：“这戏台底下埋着百年的怨气，你一个狐妖在这唱戏，是想把全城的邪祟都引过来，还是觉得我抓不住你？”
陈伶笑了，指尖捏着个兰花指，凑到韩蒙面前：“韩道长哪都好，就是太死板。
我在这唱戏，是为了镇怨气，不是引邪祟——您看台下那些老戏迷，哪个不是被我这‘戏神’的名头吸引来的？
人气旺了，怨气自然就散了。”
韩蒙没接话，只是从布包里摸出张符纸，递过去：“今晚有暴雨，怨气会加重，这张‘镇邪符’你拿着，要是撑不住，就烧了它，我能感觉到。”
陈伶挑眉，接过符纸，指尖蹭过韩蒙的掌心，带着点凉意：“韩道长这是关心我？
还是怕我死了，没人给您当‘诱饵’？”
韩蒙站起身，没回答，只是转身往后台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你尾巴上的金箔，要是被普通人看见，会惹麻烦。”
说完，便消失在暮色里。
陈伶看着韩蒙的背影，低头摸了摸尾尖的金箔，又看了看手里的符纸，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他认识韩蒙三年了，每次他在城里的戏台唱戏，这道士总会来“扫场子”，却从来没真的对他下过手——上次他被千年蛇妖偷袭，是韩蒙背着他跑了三里地找医仙；上次他为了镇怨气耗尽妖力，是韩蒙在戏台外守了他一夜，还给他留了热包子。
这道士，就是嘴硬。
半夜的暴雨果然来得又急又猛，雨点砸在戏台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陈伶站在戏台中央，水袖己经被雨水打湿，狐耳和尾巴都露了出来，妖力顺着戏词源源不断地输进戏台底下，压制着蠢蠢欲动的怨气。
可怨气比他想象的更重，百年的积怨混着雨水，像黑色的藤蔓，从地底钻出来，缠上他的脚踝，往他体内钻。
陈伶的脸色渐渐发白，戏词也唱得断断续续，他摸出韩蒙给的符纸，刚想点燃，就听见戏台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韩蒙提着桃木剑冲进来，剑身上的符纸燃着金光，他挥剑斩断缠在陈伶脚踝上的怨气藤蔓，把他护在身后：“不是让你撑不住就烧符？
为什么硬扛？”
“我要是烧了符，您不就白跑一趟了？”
陈伶靠在韩蒙背上，声音带着点虚弱，“再说，我这‘戏神’的名头，总不能在老戏迷面前掉链子。”
韩蒙没说话，只是把桃木剑递给陈伶：“拿着，用你的妖力催动它，我来画符。”
陈伶接过桃木剑，妖力顺着指尖输进剑身，金光瞬间暴涨。
韩蒙从布包里摸出朱砂和黄纸，在雨中快速画着符，符纸刚画完，就被他掷向空中，化作一道金光，罩住整个戏台。
怨气在金光里发出刺耳的尖叫，渐渐消散。
雨还在下，可戏台里的温度却慢慢升了起来。
陈伶看着韩蒙湿透的后背，狐耳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韩道长，这次又欠你一次。”
韩蒙转过身，伸手替陈伶拂去发间的雨水：“下次别再这么傻了。
怨气再重，也比不上你的命重要。”
陈伶的耳尖瞬间红了，尾巴也忍不住晃了晃，扫过韩蒙的手腕。
他看着韩蒙的眼睛，忽然开口：“韩道长，你是不是喜欢我？”
韩蒙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有些慌乱，想要后退，却被陈伶拉住了手腕。
“你要是喜欢我，就别总想着抓我；要是不喜欢我，就别总来关心我。”
陈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固执，“我是狐妖，你是捉妖师，可我不想跟你对立，我想跟你一起，镇怨气，护着这城里的人。”
韩蒙看着陈伶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防线渐渐崩塌。
他其实早就喜欢上这个爱唱戏的狐妖了——从第一次在戏台看他唱《霸王别姬》，看见他眼里的光开始；从第一次帮他挡蛇妖，看见他虚弱却还笑着说“没事”开始；从第一次在戏台外守他一夜，看见他醒来时眼里的惊喜开始。
他只是不敢承认，怕自己的身份，怕捉妖师与妖的宿命，会连累陈伶。
“我喜欢你。”
韩蒙的声音有些沙哑，伸手将陈伶拥入怀中，“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不想抓你，我想跟你一起，护着这城里的人，护着你。”
陈伶靠在韩蒙的怀里，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桃木味。
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原来，捉妖师与妖，也能有这样的结局；原来，他的戏，终于有了一个愿意陪他唱到最后的人。
从那天起，韩蒙和陈伶成了城里的“奇谈”——捉妖师不再抓妖，反而跟着狐妖一起在戏台唱戏；狐妖不再躲着捉妖师，反而会在唱戏时，特意留一个位置给韩蒙。
每次陈伶在台上唱戏，韩蒙就坐在台下的第一排，手里握着桃木剑，警惕地看着周围，生怕有邪祟来打扰。
等到戏唱完，陈伶会卸了妆，换上常服，和韩蒙一起去戏台后的小酒馆，点一壶酒，两碟小菜，聊着城里的事，聊着未来的计划。
“韩道长，你看，今天的老戏迷又多了几个。”
陈伶喝着酒，笑着说，“再过不久，这戏台底下的怨气，就能全散了。”
韩蒙点头，给陈伶夹了一筷子菜：“等怨气散了，我们就去别的城，看看别的戏台，听听别的戏。”
陈伶眼睛一亮，看着韩蒙：“真的？
那我们还要去江南，那里的戏台最漂亮，戏词也最软；还要去塞北，那里的戏最豪放，最有劲儿。”
“好，都听你的。”
韩蒙笑着说，伸手摸了摸陈伶的狐耳——现在陈伶在他面前，己经不用刻意藏着狐耳和尾巴了，偶尔还会用尾巴缠上他的手腕，撒撒娇。
这天，城里来了个厉害的妖物——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猫妖，专门吸食人的精气，己经害了好几个人。
韩蒙和陈伶接到消息时，猫妖正在城外的破庙里害人。
“韩道长，这次我跟你一起去。”
陈伶握着韩蒙的手，眼神坚定，“我不是只会唱戏的狐妖，我也能跟你一起捉妖。”
韩蒙点头，把桃木剑递给陈伶：“小心点，这猫妖很厉害。”
两人赶到破庙时，猫妖正抓着一个小女孩，准备吸食她的精气。
“放开她！”
韩蒙大喝一声，挥着桃木剑冲了过去。
猫妖冷笑一声，放下小女孩，朝着韩蒙扑来：“又是你这捉妖师！
上次坏我好事，这次我要让你和你身边的小狐妖一起死！”
陈伶见状，立刻催动妖力，狐火从他指尖喷出，朝着猫妖烧去。
“韩道长，我来牵制它，你找机会用符纸收了它！”
韩蒙点头，从布包里摸出符纸，趁着陈伶牵制猫妖的间隙，将符纸掷向猫妖。
符纸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罩住猫妖，猫妖发出一声惨叫，渐渐被金光吞噬。
战斗结束了，小女孩被救了下来，城里的人都很感激韩蒙和陈伶。
韩蒙看着陈伶，笑着说：“你很厉害，陈伶。”
陈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还是韩道长教得好。”
从那以后，韩蒙和陈伶成了城里人人称赞的“守护者”——捉妖师和狐妖并肩作战，护着城里的安宁。
他们会在戏台唱戏，也会在城外捉妖；会在小酒馆喝酒，也会在深夜里一起看星星。
这天晚上，陈伶在戏台唱《长生殿》，唱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时，他看向台下的韩蒙，眼里满是温柔。
韩蒙也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手里握着的桃木剑，不再是用来捉妖的武器，而是用来守护彼此的信物。
戏唱完了，台下的老戏迷们都在鼓掌。
陈伶走下台，走到韩蒙面前，伸出手：“韩道长，接下来的戏，我们一起唱，好不好？”
韩蒙握住陈伶的手，点了点头：“好，一起唱，唱到地老天荒。”
月光洒在戏台上，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映着陈伶晃悠的狐耳和尾巴，映着韩蒙眼里的温柔。
捉妖师与狐妖的故事，不再是对立的宿命，而是灯影里的契，是戏词里的情，是彼此守护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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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蒙也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手里握着的桃木剑，不再是用来捉妖的武器，而是用来守护彼此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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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伶走下台，走到韩蒙面前，伸出手：“韩道长，接下来的戏，我们一起唱，好不好？”
韩蒙握住陈伶的手，点了点头：“好，一起唱，唱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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