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第八次修改“溪园”项目的设计方案时,窗外的天色已从浓墨般的深夜转为暗沉的墨蓝。
她揉着酸胀的脖颈,伸手去端桌上的咖啡,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手机屏幕亮起,
“沈寒”的名字无声跃入视线。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几秒,才缓缓按下接听。“今晚七点,
悦华酒店顶层,家庭聚餐。”沈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有问候,直接是指令,
冷静得像在安排一场商务会议。“别迟到。”“我方案还在收尾,
今晚可能……”“没有可能。”他打断得干脆利落,“沈太太,别忘了合约。”电话被挂断。
倩倩望着屏幕,轻叹一声。三个月前,父亲的公司濒临破产,债主临门。
倩倩在沈氏集团楼下苦等数小时,才被允许进入那间可以俯瞰全城的顶层办公室。
沈寒从巨大的办公桌后抬起头,目光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份资产报告。“赵小姐,
我了解你的来意。沈氏可以注资,但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倩倩握紧拳头,
指甲陷进掌心“和我结婚。”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为期两年。
你需要扮演好沈太太的角色,安抚我病重的父亲,应付所有家族社交。两年后,
你可以带着一笔足够你父亲安度晚年的钱离开。”倩倩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家世清白,形象得体,而且……”他微微后靠,眼神锐利,“你足够需要这笔钱,
不会轻易违约。”他递过来一份厚厚的协议。“这是婚姻合约,里面明确了你的义务和报酬。
看清楚,签或不签,给你十分钟。”那份协议冰冷而详尽,规定了她的言行举止,
甚至笑容的尺度。倩倩看着父亲发来的求救短信,最终拿起笔,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破纸张,也划破了她原本的人生轨迹。她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足够她回家,
换上沈太太的面具。悦华酒店顶层,倩倩准时出现。一袭淡紫色长裙,妆容精致,
唇边是练习过无数次的“沈氏标准微笑”。沈寒正与人交谈,看见她便走过来,
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在颊边落下一个轻吻。“你迟到了三十秒。”他在她耳边低语,
脸上却保持着无可挑剔的温柔。“堵车。”她维持着笑容,同样低声回应,
“下次我会算上冗余时间。”“来,见见表弟和他妻子。”他牵起她的手,力道适中,
既显亲昵又不容拒绝。整个晚餐,他无懈可击——为她布菜,俯身耳语,
目光里的温柔足以以假乱真。倩倩也配合得天衣无缝,轻声细语,适时羞赧,
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演技精湛,沈总。”回家的车上,她卸下力气,靠向椅背,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彼此彼此。”他目视前方,“下周三父亲寿宴,
别安排其他事。”“放心,沈太太的日程表上,永远是沈家优先。”她转头看向窗外。
流光溢彩的街景飞逝,像一场抓不住的幻梦。…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沈总,
这是‘溪园’项目的初步方案。”倩倩递上平板,语气专业。沈寒抬头,
目光是纯粹的甲方审视:“阐述一下设计理念。”倩倩清晰讲解,他偶尔打断,
问题精准切入要害。她流畅应答,心里却想起昨夜他为自己披上外套时,
指尖无意掠过她肩头的温度。“概念不错,但会所内部需要优化。”他合上平板,
“下周我要看到修改版。”“明白。”她收起东西。“还有,”他叫住她,声音略微放低,
“今晚有个慈善晚宴,七点,我去接你。”又是戏码。她心底自嘲,面上从容点头:“好的。
”晚宴上,他们挽手同行,应对自如。“沈总和夫人真是恩爱。”有人赞叹。
沈寒揽紧她的腰,目光落在她脸上,温柔得几乎让她恍惚:“能娶到倩倩,是我的幸运。
”她配合地微笑,靠向他。稍后,她脚踝被高跟鞋磨得生疼,
低声对他说:“我去下露台透透气。”他点头,又补充:“十分钟。王总一会到,他很关键。
”露台上,夜风微凉。她扶着栏杆,轻轻吸气。“不舒服?”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脚有点疼。”她没有回头。沉默片刻,他说:“客户到了,我们进去吧。”看,
这就是沈寒。永远清醒,永远优先级分明。她点点头,重新挂上笑容,挽住他伸来的手臂。
…沈父寿宴,倩倩一身端庄旗袍,举止得体。直到亲戚提起孩子。
“小寒和倩倩也该考虑要个孩子了,让老爷子早点抱孙子嘛。”倩倩的笑容瞬间僵硬。孩子?
合约里没有这一条。沈寒面不改色地搂住她的肩,笑意温和:“我们还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
不急。”她勉强点头,后背渗出冷汗。回家的车上,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雨声变得清晰可闻,敲打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沈寒的目光依旧平稳地落在前方路况上,
语气听不出波澜:“关于孩子,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倩倩猛地转头,
像是不认识般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我说,孩子。
父亲希望看到继承人,这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沈寒!”她的声音因震惊而升高,
“你看清楚,我是倩倩,是你的‘合约妻子’!白纸黑字,里面没有生子这一条!
”“合约可以修改。”他语调依旧平稳,像在讨论一份商业合同的补充条款,“孩子出生后,
合约到期时,你可以额外获得沈氏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这很公平。”“公平?
”倩倩简直要笑出来,声音却带着颤抖,“你用百分之三的股份,
来买一个流着你和我的血的孩子?沈寒,他是你的骨肉,不是并购案里的资产!
”“百分之五。”他加价,语气依旧冷静得像在竞拍,“孩子出生后,你再留三年,
维持表面婚姻。合约结束后,你拥有随时探视的权利。这是我能给出的最优渥条件。
”“停车!”倩倩强忍着怒火,声音刺破了车内的死寂。司机下意识踩了刹车。车还没停稳,
她已经用力推开车门,踉跄着冲入冰冷的雨幕中。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
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却止不住心底蔓延的寒意。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分不清脸上肆意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黑色的轿车缓缓跟了上来,沈寒下车,几步追上她,
一把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别闹了!上车!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不耐。“放开我!”倩倩用力挣扎,
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沈寒!我不是你买来的商品!我也有心,有感情,也有底线!
”“底线?”他嗤笑,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那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更多股份?还是单独成立信托基金?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谈?”倩倩停下挣扎,
仰起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让她视线模糊,但眼中的光却亮得骇人,直直刺向他,
“你以为所有东西都能放在谈判桌上,贴上价码吗?包括一个生命?
包括你称之为‘孩子’的存在?”沈寒被她眼中的决绝和痛楚钉在原地,一时语塞。
倩倩看着他,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沈寒,你让我觉得可怕,也觉得……可悲。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那力道带着决绝的意味,转身再次投入茫茫雨夜,背影单薄却挺拔。
沈寒僵在原地,手掌还残留着她手腕的触感和冰冷的雨水。她最后那句话,比这冬雨更冷,
直直刺入他从未被人触及的某处。他第一次感到,有些东西,似乎正在彻底脱离掌控。
那晚之后,倩倩搬出沈寒的公寓,住进公司附近的小户型。沈寒没有阻拦,
只每日例行发短信提醒她必要的社交活动。两人在公众场合依旧扮演恩爱夫妻,
独处时却几乎零交流。倩倩全身心投入工作,将“溪园”设计得尽善尽美。然而此时,
父亲的公司再度危机。一笔关键贷款被银行拒绝,公司可能要面临破产。“倩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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