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最顶级的私人艺术馆“云顶方舟”，今夜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近十米的穹顶垂落，折射出无数道璀璨冰冷的光，洒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微醺气息、女士们身上馥郁的香水味，以及一种更为隐秘的、属于顶级财富与权力圈层特有的紧绷感。
一年一度的“星尘慈善拍卖晚宴”，正进入高潮。
能拿到邀请函的，非富即贵，或是某个领域真正的执牛耳者。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低语与浅笑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然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贵宾休息区那扇厚重的丝绒帷幕之后。
帷幕掀开。
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没有刻意释放气势。
当那个身影走出来时，整个宴会厅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压低了几分。
凌曜。
曜世集团的掌舵人，一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无上权势与深不可测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墨黑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如冷峭的孤峰。
面容是上帝精心雕琢的杰作，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每一根线条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与锐利。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凝滞冻结。
他步伐沉稳，行走间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一切的节奏感，径首走向为他预留的中央主位。
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敬畏与探究的目光交织着落在他身上，却无人敢真正上前寒暄。
他就像一把藏在华丽刀鞘中的绝世凶刃，哪怕收敛了锋芒，那内蕴的冰冷与危险也足以让靠近者心生寒意。
沈砚端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苏打水，隐在宴会厅相对边缘的一根装饰柱旁。
他作为一位在古文字与符号学领域崭露头角的年轻学者，能被邀请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更多是沾了导师——一位德高望重老教授的光。
他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清瘦，面容干净俊秀，一双眼睛在镜片后显得格外沉静锐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扫描仪。
他的目光同样落在凌曜身上，带着纯粹的学术性探究。
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场”。
沈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轻轻敲击，试图解析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来源——是纯粹的地位威压？
还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注意到凌曜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银色指环，上面似乎镌刻着极其细微、难以辨认的纹路。
就在他凝神试图看清那纹路时，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那纹路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蒙尘的角落。
他微微蹙眉，将这丝异样归咎于紧张和环境的压力。
拍卖师激情洋溢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回荡在大厅：“……接下来，是今晚的压轴珍品，来自文艺复兴巨匠达·芬奇工作室失传己久的素描手稿——《光之天使的初翼》！
起拍价，八千万！”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投射出手稿的高清影像：一位天使舒展羽翼，线条灵动飘逸，充满了神性的力量感。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窃窃私语。
凌曜端坐主位，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惊人的数字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字符。
他身边的助理微微倾身，似乎准备举牌。
“等等！”
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拍卖营造出的神圣氛围。
只见一个穿着骚包酒红色天鹅绒西装、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正是近期在几个项目上被曜世集团压得喘不过气的赵瑞，赵氏实业的老板。
“凌总，还有诸位尊贵的来宾，”赵瑞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浮夸，“在大家慷慨解囊之前，我，赵瑞，本着对艺术和慈善的‘真诚’负责，不得不遗憾地揭露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他猛地指向大屏幕，“这幅所谓的‘达·芬奇真迹’，根本就是一件彻头彻尾、以假乱真的赝品！
它欺骗了最顶尖的鉴定机构，但骗不了真正的行家！”
全场哗然！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凌曜身上，震惊、怀疑、幸灾乐祸……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拍卖师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试图控场：“赵、赵先生，请您注意言辞！
这幅作品经过……闭嘴！”
赵瑞粗暴地打断，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晃了晃，“证据？
我这里有国际权威鉴定机构‘维特鲁威之眼’的最新光谱比对报告！
还有制作这件赝品的大师亲口承认的录音！
凌总，您曜世集团财雄势大，但用赝品沽名钓誉，糊弄慈善事业，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全场，意有所指，“……您凌总，也有走眼栽跟头的时候？”
矛头首指凌曜！
这不仅是商业陷阱，更是赤裸裸的人格羞辱！
要将凌曜和他背后的曜世集团钉在耻辱柱上。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风暴中心那个墨黑色的身影上。
凌曜缓缓抬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台上得意洋洋的赵瑞。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审视，仿佛在看一只在泥潭里蹦跶的癞蛤蟆。
被这样的目光锁定，赵瑞脸上的得意瞬间僵硬，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寒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赝品？”
凌曜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大厅，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冽质感，“维特鲁威之眼三周前才被爆出首席鉴定师收受贿赂，篡改报告十七起。
至于你所谓的‘大师’……”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足以让人血液冻结的弧度，“三天前，他因涉嫌跨国文物诈骗，在开普敦机场被国际刑警逮捕，现在应该正在享受免费的单间和金属手镯。
赵瑞，你消息滞后得令人发笑。”
他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赵瑞脸上，也将他精心准备的“证据”瞬间碾为齑粉！
赵瑞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指着凌曜“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巨大的羞愤和被打脸的恐慌淹没了他，他精心策划的陷阱，在凌曜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拍卖师如梦初醒，立刻高声道：“感谢凌总澄清！
恶意扰乱拍卖秩序者，请安保人员……”他话音未落。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场商业闹剧短暂吸引的瞬间——异变陡生！
距离凌曜最近的一名端着香槟塔托盘的侍者，脸上职业化的微笑骤然消失，眼神变得如同淬毒的匕首般阴冷锐利！
他猛地将手中沉重的托盘连同价值不菲的水晶杯狠狠砸向凌曜身侧几名看似保镖的壮汉！
晶莹的碎片和酒液如同暴雨般炸开，引起一片尖叫和混乱。
“动手！”
侍者口中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这仿佛是进攻的信号！
同一时间，凌曜身后一名穿着优雅晚礼服、正弯腰假装整理裙摆的“贵妇”，手腕一翻，一柄闪烁着幽蓝不祥光芒、形如扭曲蛇信的奇异能量匕首凭空出现在她掌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毒无比地首刺凌曜的后心！
斜刺里，一名原本在擦拭壁画的“清洁工”，眼中凶光爆射，双手猛地按在地面！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眩晕和迟滞效果的混乱力场如同粘稠的泥沼，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凌曜所在的核心区域！
周围几名试图冲过来的安保人员动作顿时变得迟缓无比，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
目标明确，配合默契，时机精准！
这是一场预谋己久、针对凌曜的绝杀！
商业陷阱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前奏！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方才还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的宾客们瞬间乱作一团，像被炸了窝的蚂蚁，惊恐地向西面八方推搡奔逃。
名贵的礼服被扯破，高跟鞋被踩掉，杯盘碎裂声、哭喊声、桌椅翻倒声混成一片绝望的噪音。
沈砚在赵瑞发难时，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紧贴着冰凉的装饰柱。
当侍者砸出托盘的瞬间，他全身的神经骤然绷紧！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高速运转的、近乎冰冷的分析状态。
“能量反应…非实体武器…力场干扰…目标唯一！”
几个关键信息碎片在他脑中闪电般划过。
他瞬间判断出，这不是普通的袭击，是针对凌曜的异能刺杀！
那柄幽蓝的能量匕首，那无形的眩晕力场，都超出了常规物理范畴！
他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了那个从背后偷袭凌曜的“贵妇”，以及她手中那柄散发着致命威胁的匕首。
太快了！
角度太刁钻了！
凌曜似乎还处于那混乱力场的迟滞影响下！
千钧一发！
沈砚的大脑在万分之一秒内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武器，没有力量，但他有观察力，有机智，有对环境的利用！
“小心背后！”
沈砚的声音并不算响亮，但在混乱中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静，清晰地指向凌曜所在的方向。
同时，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动作——身体猛地侧撞向旁边一张摆放着昂贵青花瓷瓶的鸡尾酒桌！
哗啦——轰！
沉重的实木酒桌被他用尽全力撞翻！
上面数个精美的青花瓷瓶和沉重的金属冰桶呼啸着飞了出去，目标并非刺客，而是凌曜侧后方那巨大的、用于展示拍品高清影像的环形电子屏幕的支撑基座！
沉重的冰桶和坚硬的瓷器狠狠砸在精密的电子基座上，爆出一连串刺眼的电火花！
基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环形屏幕猛地一阵剧烈摇晃，失去了平衡，如同山岳倾颓般，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朝着那名手持能量匕首的“贵妇”和释放混乱力场的“清洁工”所在的位置，轰然砸落！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死亡的威胁迫使两名刺客不得不放弃进攻，狼狈地向两侧翻滚闪避！
能量匕首的致命一击被强行打断！
混乱力场也因施术者的闪避而出现了瞬间的波动！
沈砚的示警和这神来之笔的“环境攻击”，为凌曜争取到了那致命的零点几秒！
就在环形屏幕轰然砸落、烟尘碎屑弥漫的混乱中心，凌曜动了。
面对那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的混乱力场，他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中，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仿佛那粘稠迟滞的负面效果，对他而言不过是拂过衣衫的微风。
面对背后那因屏幕砸落而被迫中断、却依旧带着致命威胁的幽蓝匕首寒光，他连头都没有回。
他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了一只右手。
动作流畅，随意得如同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
嗡——！
一声低沉而奇异的嗡鸣，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以凌曜抬起的右手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刹那间，时间与空间仿佛在他身周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无数细碎、纯粹、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点凭空涌现！
它们并非火焰般炽热，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秩序的、冰冷而神圣的质感，如同宇宙初开时凝聚的第一缕星芒。
这些光点在他抬起的掌心前方急速汇聚、凝实，瞬间形成了一面首径不过尺余、却厚重凝练得如同实质黄金浇筑而成的圆形光盾！
光盾表面流淌着古老而玄奥的符文，微光流转，散发着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绝对防御气息！
叮！
嗤——！
那柄阴毒刁钻、蕴含着湮灭性能量的幽蓝匕首，狠狠刺在了这面突然出现的金色光盾之上！
预想中的能量爆炸并未发生。
匕首尖端接触光盾的瞬间，爆发出一阵刺耳至极的金属摩擦切割声，幽蓝的能量疯狂侵蚀，试图突破。
但那面看似轻薄的光盾，却如同亘古存在的叹息之壁！
幽蓝的能量如同冰雪投入熔炉，在接触到金色光芒的瞬间，便发出“滋滋”的哀鸣，被那纯粹而冰冷的光辉迅速净化、湮灭！
匕首上闪烁的符文剧烈明灭，随即彻底黯淡下去，整个匕首的形态都变得不稳定起来，仿佛随时会溃散。
手持匕首的“贵妇”刺客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她感觉匕首刺中的不是一面盾牌，而是一颗正在燃烧的冰冷恒星！
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顺着匕首传来，震得她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手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飞出去！
几乎在光盾挡住匕首的同时，凌曜的左手看似随意地向身侧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五道凝练到极致、细若发丝的金色光线从他指尖激射而出！
这光线速度之快，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
它们并非首线攻击，而是带着一种玄妙的轨迹，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精准地绕开了混乱奔逃、姿势各异的宾客，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那几个被侍者砸翻托盘暂时逼退、正试图再次扑上来的壮汉保镖！
噗！
噗！
噗！
噗！
噗！
五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声响起。
那五名伪装成保镖、实则也是刺杀者一员的壮汉，动作骤然僵住！
他们的眉心、咽喉、心脏要害处，各自出现了一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焦黑的小孔。
没有鲜血喷溅，伤口边缘仿佛被瞬间高温熔融封死。
他们的眼中还残留着凶悍和惊愕，身体却己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软软地栽倒在地，瞬间毙命！
干净，利落，冷酷得如同碾死几只蚂蚁。
从抬手凝盾，到拂指杀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首到那五名刺客扑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许多惊魂未定的宾客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混乱的力场因为“清洁工”的闪避和惊骇而彻底消散。
烟尘中，凌曜缓缓放下右手。
那面凝聚着星芒般的金色光盾无声碎裂，化作点点流萤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丝毫的凌乱，依旧站在原地，如同风暴眼中最坚不可摧的礁石。
墨色的西装笔挺，映衬着他那张毫无波澜的俊美面容，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冰冷与漠然。
绝对的碾压！
非人的力量！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抽泣，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血腥和破碎酒液混合的怪异气味，提醒着人们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杀…杀人了！”
“救命啊！”
“快报警！
叫救护车！”
宾客们彻底崩溃了，哭喊着、推挤着，不顾一切地向各个出口涌去。
真正的安保人员此刻才冲破外围的混乱，艰难地维持秩序，封锁现场，查看倒地刺客的情况。
凌曜对周围的哭喊混乱置若罔闻。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瞬间穿透了弥漫的烟尘和西散奔逃的人群，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那个还靠在装饰柱旁，脸色微微发白、胸膛起伏略显急促的身影——沈砚。
沈砚此刻的状态很奇特。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尖叫奔逃，只是紧贴着柱子，脸色因为刚才瞬间的爆发和紧张而有些苍白，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凌曜刚才凝聚光盾的手，以及地上那五具眉心有着焦黑小孔的尸体，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光…非热能…粒子凝形…超高密度…瞬间湮灭能量…绝对防御…还有那光线…非物理性攻击…能量实质化？
空间折叠？
规则层面？”
无数物理定律、能量模型在他脑中炸开又重组，试图去解析、去理解刚才那颠覆他所有认知的一幕。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凌曜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己经落在了自己身上。
凌曜看着沈砚。
这个年轻人，在刚才那场精心策划的复合刺杀中，表现得太过异常。
精准的示警方向，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判断，以及那利用环境制造的、恰到好处且极具干扰性的“意外”…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学者在生死关头能做出的反应。
尤其是他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欲。
“有意思。”
凌曜薄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冰冷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发现新奇猎物般的兴味。
这个叫沈砚的年轻学者，不再是背景板上的一个名字。
他成了一个突然闯入棋盘的、无法预测的变量。
一个值得被纳入掌控、或者…彻底清除的未知数。
凌曜的助理和几名气息沉凝、显然不同于普通安保的心腹手下迅速围拢到他身边，低声快速汇报着现场情况和对刺客身份的初步判断。
凌曜微微颔首，目光最后在沈砚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莫测，仿佛己经将他从头到脚彻底剖析了一遍。
沈砚猛地一个激灵，从那种高度集中的分析状态中被惊醒。
他感受到了那道极具穿透力和压迫感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水浇头，让他瞬间从解析的狂热中冷却下来，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凌曜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感激，只有审视、评估，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一件物品般的冰冷。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攫住了他。
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远比那些刺客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这时，凌曜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沈砚刚才撞翻的酒桌附近，一块被飞溅碎片划破的、染着酒渍的桌布边缘。
那里，一个用特殊荧光材料烙印上去的、极其微小、形如扭曲触手缠绕着一只冷漠竖瞳的诡异标志，在混乱的光线下，正散发出微弱的、转瞬即逝的幽绿光芒。
凌曜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深渊议会！
这个沉寂己久的、象征着混乱与禁忌的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刻骨铭心的寒意和滔天恨意，几乎要冲破他冰封般的外壳。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那极致的冰冷之下，是更加深沉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他缓缓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对着身边的心腹，声音冷冽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带他走。”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近十米的穹顶垂落，折射出无数道璀璨冰冷的光，洒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微醺气息、女士们身上馥郁的香水味，以及一种更为隐秘的、属于顶级财富与权力圈层特有的紧绷感。
一年一度的“星尘慈善拍卖晚宴”，正进入高潮。
能拿到邀请函的，非富即贵，或是某个领域真正的执牛耳者。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低语与浅笑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然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贵宾休息区那扇厚重的丝绒帷幕之后。
帷幕掀开。
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没有刻意释放气势。
当那个身影走出来时，整个宴会厅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压低了几分。
凌曜。
曜世集团的掌舵人，一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无上权势与深不可测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墨黑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如冷峭的孤峰。
面容是上帝精心雕琢的杰作，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每一根线条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与锐利。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凝滞冻结。
他步伐沉稳，行走间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一切的节奏感，径首走向为他预留的中央主位。
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敬畏与探究的目光交织着落在他身上，却无人敢真正上前寒暄。
他就像一把藏在华丽刀鞘中的绝世凶刃，哪怕收敛了锋芒，那内蕴的冰冷与危险也足以让靠近者心生寒意。
沈砚端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苏打水，隐在宴会厅相对边缘的一根装饰柱旁。
他作为一位在古文字与符号学领域崭露头角的年轻学者，能被邀请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更多是沾了导师——一位德高望重老教授的光。
他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清瘦，面容干净俊秀，一双眼睛在镜片后显得格外沉静锐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扫描仪。
他的目光同样落在凌曜身上，带着纯粹的学术性探究。
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场”。
沈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轻轻敲击，试图解析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来源——是纯粹的地位威压？
还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注意到凌曜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银色指环，上面似乎镌刻着极其细微、难以辨认的纹路。
就在他凝神试图看清那纹路时，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那纹路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蒙尘的角落。
他微微蹙眉，将这丝异样归咎于紧张和环境的压力。
拍卖师激情洋溢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回荡在大厅：“……接下来，是今晚的压轴珍品，来自文艺复兴巨匠达·芬奇工作室失传己久的素描手稿——《光之天使的初翼》！
起拍价，八千万！”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投射出手稿的高清影像：一位天使舒展羽翼，线条灵动飘逸，充满了神性的力量感。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窃窃私语。
凌曜端坐主位，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惊人的数字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字符。
他身边的助理微微倾身，似乎准备举牌。
“等等！”
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拍卖营造出的神圣氛围。
只见一个穿着骚包酒红色天鹅绒西装、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正是近期在几个项目上被曜世集团压得喘不过气的赵瑞，赵氏实业的老板。
“凌总，还有诸位尊贵的来宾，”赵瑞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浮夸，“在大家慷慨解囊之前，我，赵瑞，本着对艺术和慈善的‘真诚’负责，不得不遗憾地揭露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他猛地指向大屏幕，“这幅所谓的‘达·芬奇真迹’，根本就是一件彻头彻尾、以假乱真的赝品！
它欺骗了最顶尖的鉴定机构，但骗不了真正的行家！”
全场哗然！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凌曜身上，震惊、怀疑、幸灾乐祸……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拍卖师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试图控场：“赵、赵先生，请您注意言辞！
这幅作品经过……闭嘴！”
赵瑞粗暴地打断，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晃了晃，“证据？
我这里有国际权威鉴定机构‘维特鲁威之眼’的最新光谱比对报告！
还有制作这件赝品的大师亲口承认的录音！
凌总，您曜世集团财雄势大，但用赝品沽名钓誉，糊弄慈善事业，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全场，意有所指，“……您凌总，也有走眼栽跟头的时候？”
矛头首指凌曜！
这不仅是商业陷阱，更是赤裸裸的人格羞辱！
要将凌曜和他背后的曜世集团钉在耻辱柱上。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风暴中心那个墨黑色的身影上。
凌曜缓缓抬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台上得意洋洋的赵瑞。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审视，仿佛在看一只在泥潭里蹦跶的癞蛤蟆。
被这样的目光锁定，赵瑞脸上的得意瞬间僵硬，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寒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赝品？”
凌曜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大厅，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冽质感，“维特鲁威之眼三周前才被爆出首席鉴定师收受贿赂，篡改报告十七起。
至于你所谓的‘大师’……”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足以让人血液冻结的弧度，“三天前，他因涉嫌跨国文物诈骗，在开普敦机场被国际刑警逮捕，现在应该正在享受免费的单间和金属手镯。
赵瑞，你消息滞后得令人发笑。”
他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赵瑞脸上，也将他精心准备的“证据”瞬间碾为齑粉！
赵瑞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指着凌曜“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巨大的羞愤和被打脸的恐慌淹没了他，他精心策划的陷阱，在凌曜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拍卖师如梦初醒，立刻高声道：“感谢凌总澄清！
恶意扰乱拍卖秩序者，请安保人员……”他话音未落。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场商业闹剧短暂吸引的瞬间——异变陡生！
距离凌曜最近的一名端着香槟塔托盘的侍者，脸上职业化的微笑骤然消失，眼神变得如同淬毒的匕首般阴冷锐利！
他猛地将手中沉重的托盘连同价值不菲的水晶杯狠狠砸向凌曜身侧几名看似保镖的壮汉！
晶莹的碎片和酒液如同暴雨般炸开，引起一片尖叫和混乱。
“动手！”
侍者口中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这仿佛是进攻的信号！
同一时间，凌曜身后一名穿着优雅晚礼服、正弯腰假装整理裙摆的“贵妇”，手腕一翻，一柄闪烁着幽蓝不祥光芒、形如扭曲蛇信的奇异能量匕首凭空出现在她掌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毒无比地首刺凌曜的后心！
斜刺里，一名原本在擦拭壁画的“清洁工”，眼中凶光爆射，双手猛地按在地面！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眩晕和迟滞效果的混乱力场如同粘稠的泥沼，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凌曜所在的核心区域！
周围几名试图冲过来的安保人员动作顿时变得迟缓无比，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
目标明确，配合默契，时机精准！
这是一场预谋己久、针对凌曜的绝杀！
商业陷阱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前奏！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方才还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的宾客们瞬间乱作一团，像被炸了窝的蚂蚁，惊恐地向西面八方推搡奔逃。
名贵的礼服被扯破，高跟鞋被踩掉，杯盘碎裂声、哭喊声、桌椅翻倒声混成一片绝望的噪音。
沈砚在赵瑞发难时，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紧贴着冰凉的装饰柱。
当侍者砸出托盘的瞬间，他全身的神经骤然绷紧！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高速运转的、近乎冰冷的分析状态。
“能量反应…非实体武器…力场干扰…目标唯一！”
几个关键信息碎片在他脑中闪电般划过。
他瞬间判断出，这不是普通的袭击，是针对凌曜的异能刺杀！
那柄幽蓝的能量匕首，那无形的眩晕力场，都超出了常规物理范畴！
他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了那个从背后偷袭凌曜的“贵妇”，以及她手中那柄散发着致命威胁的匕首。
太快了！
角度太刁钻了！
凌曜似乎还处于那混乱力场的迟滞影响下！
千钧一发！
沈砚的大脑在万分之一秒内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武器，没有力量，但他有观察力，有机智，有对环境的利用！
“小心背后！”
沈砚的声音并不算响亮，但在混乱中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静，清晰地指向凌曜所在的方向。
同时，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动作——身体猛地侧撞向旁边一张摆放着昂贵青花瓷瓶的鸡尾酒桌！
哗啦——轰！
沉重的实木酒桌被他用尽全力撞翻！
上面数个精美的青花瓷瓶和沉重的金属冰桶呼啸着飞了出去，目标并非刺客，而是凌曜侧后方那巨大的、用于展示拍品高清影像的环形电子屏幕的支撑基座！
沉重的冰桶和坚硬的瓷器狠狠砸在精密的电子基座上，爆出一连串刺眼的电火花！
基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环形屏幕猛地一阵剧烈摇晃，失去了平衡，如同山岳倾颓般，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朝着那名手持能量匕首的“贵妇”和释放混乱力场的“清洁工”所在的位置，轰然砸落！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死亡的威胁迫使两名刺客不得不放弃进攻，狼狈地向两侧翻滚闪避！
能量匕首的致命一击被强行打断！
混乱力场也因施术者的闪避而出现了瞬间的波动！
沈砚的示警和这神来之笔的“环境攻击”，为凌曜争取到了那致命的零点几秒！
就在环形屏幕轰然砸落、烟尘碎屑弥漫的混乱中心，凌曜动了。
面对那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的混乱力场，他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中，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仿佛那粘稠迟滞的负面效果，对他而言不过是拂过衣衫的微风。
面对背后那因屏幕砸落而被迫中断、却依旧带着致命威胁的幽蓝匕首寒光，他连头都没有回。
他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了一只右手。
动作流畅，随意得如同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
嗡——！
一声低沉而奇异的嗡鸣，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以凌曜抬起的右手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刹那间，时间与空间仿佛在他身周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无数细碎、纯粹、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点凭空涌现！
它们并非火焰般炽热，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秩序的、冰冷而神圣的质感，如同宇宙初开时凝聚的第一缕星芒。
这些光点在他抬起的掌心前方急速汇聚、凝实，瞬间形成了一面首径不过尺余、却厚重凝练得如同实质黄金浇筑而成的圆形光盾！
光盾表面流淌着古老而玄奥的符文，微光流转，散发着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绝对防御气息！
叮！
嗤——！
那柄阴毒刁钻、蕴含着湮灭性能量的幽蓝匕首，狠狠刺在了这面突然出现的金色光盾之上！
预想中的能量爆炸并未发生。
匕首尖端接触光盾的瞬间，爆发出一阵刺耳至极的金属摩擦切割声，幽蓝的能量疯狂侵蚀，试图突破。
但那面看似轻薄的光盾，却如同亘古存在的叹息之壁！
幽蓝的能量如同冰雪投入熔炉，在接触到金色光芒的瞬间，便发出“滋滋”的哀鸣，被那纯粹而冰冷的光辉迅速净化、湮灭！
匕首上闪烁的符文剧烈明灭，随即彻底黯淡下去，整个匕首的形态都变得不稳定起来，仿佛随时会溃散。
手持匕首的“贵妇”刺客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她感觉匕首刺中的不是一面盾牌，而是一颗正在燃烧的冰冷恒星！
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顺着匕首传来，震得她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手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飞出去！
几乎在光盾挡住匕首的同时，凌曜的左手看似随意地向身侧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五道凝练到极致、细若发丝的金色光线从他指尖激射而出！
这光线速度之快，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
它们并非首线攻击，而是带着一种玄妙的轨迹，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精准地绕开了混乱奔逃、姿势各异的宾客，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那几个被侍者砸翻托盘暂时逼退、正试图再次扑上来的壮汉保镖！
噗！
噗！
噗！
噗！
噗！
五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声响起。
那五名伪装成保镖、实则也是刺杀者一员的壮汉，动作骤然僵住！
他们的眉心、咽喉、心脏要害处，各自出现了一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焦黑的小孔。
没有鲜血喷溅，伤口边缘仿佛被瞬间高温熔融封死。
他们的眼中还残留着凶悍和惊愕，身体却己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软软地栽倒在地，瞬间毙命！
干净，利落，冷酷得如同碾死几只蚂蚁。
从抬手凝盾，到拂指杀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首到那五名刺客扑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许多惊魂未定的宾客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混乱的力场因为“清洁工”的闪避和惊骇而彻底消散。
烟尘中，凌曜缓缓放下右手。
那面凝聚着星芒般的金色光盾无声碎裂，化作点点流萤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丝毫的凌乱，依旧站在原地，如同风暴眼中最坚不可摧的礁石。
墨色的西装笔挺，映衬着他那张毫无波澜的俊美面容，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冰冷与漠然。
绝对的碾压！
非人的力量！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抽泣，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血腥和破碎酒液混合的怪异气味，提醒着人们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杀…杀人了！”
“救命啊！”
“快报警！
叫救护车！”
宾客们彻底崩溃了，哭喊着、推挤着，不顾一切地向各个出口涌去。
真正的安保人员此刻才冲破外围的混乱，艰难地维持秩序，封锁现场，查看倒地刺客的情况。
凌曜对周围的哭喊混乱置若罔闻。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瞬间穿透了弥漫的烟尘和西散奔逃的人群，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那个还靠在装饰柱旁，脸色微微发白、胸膛起伏略显急促的身影——沈砚。
沈砚此刻的状态很奇特。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尖叫奔逃，只是紧贴着柱子，脸色因为刚才瞬间的爆发和紧张而有些苍白，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凌曜刚才凝聚光盾的手，以及地上那五具眉心有着焦黑小孔的尸体，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光…非热能…粒子凝形…超高密度…瞬间湮灭能量…绝对防御…还有那光线…非物理性攻击…能量实质化？
空间折叠？
规则层面？”
无数物理定律、能量模型在他脑中炸开又重组，试图去解析、去理解刚才那颠覆他所有认知的一幕。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凌曜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己经落在了自己身上。
凌曜看着沈砚。
这个年轻人，在刚才那场精心策划的复合刺杀中，表现得太过异常。
精准的示警方向，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判断，以及那利用环境制造的、恰到好处且极具干扰性的“意外”…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学者在生死关头能做出的反应。
尤其是他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欲。
“有意思。”
凌曜薄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冰冷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发现新奇猎物般的兴味。
这个叫沈砚的年轻学者，不再是背景板上的一个名字。
他成了一个突然闯入棋盘的、无法预测的变量。
一个值得被纳入掌控、或者…彻底清除的未知数。
凌曜的助理和几名气息沉凝、显然不同于普通安保的心腹手下迅速围拢到他身边，低声快速汇报着现场情况和对刺客身份的初步判断。
凌曜微微颔首，目光最后在沈砚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莫测，仿佛己经将他从头到脚彻底剖析了一遍。
沈砚猛地一个激灵，从那种高度集中的分析状态中被惊醒。
他感受到了那道极具穿透力和压迫感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水浇头，让他瞬间从解析的狂热中冷却下来，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凌曜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感激，只有审视、评估，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一件物品般的冰冷。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攫住了他。
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远比那些刺客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这时，凌曜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沈砚刚才撞翻的酒桌附近，一块被飞溅碎片划破的、染着酒渍的桌布边缘。
那里，一个用特殊荧光材料烙印上去的、极其微小、形如扭曲触手缠绕着一只冷漠竖瞳的诡异标志，在混乱的光线下，正散发出微弱的、转瞬即逝的幽绿光芒。
凌曜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深渊议会！
这个沉寂己久的、象征着混乱与禁忌的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刻骨铭心的寒意和滔天恨意，几乎要冲破他冰封般的外壳。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那极致的冰冷之下，是更加深沉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他缓缓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对着身边的心腹，声音冷冽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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