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鱼尾，只差三寸，就要扫到他的脸上。
沈舟闻到了那股子腥咸味，混杂着愤怒。
“退后！”他低喝一声。
对面的监管队队员却没动，手里的电击叉依旧对着那尾瑟瑟发抖的幼年人鱼。
“沈舟，这是高主管的命令。”
“任何冲撞监管队的，都按暴动处理。”
他妈的暴动。
一个还没成年的小人鱼，偷了块发光藻，就成了暴动？
深海七号养殖场的气氛凝滞得像要结冰。
幽蓝色的光藻在网格间明明灭灭，映着每一张紧绷的脸。
人类的，人鱼的。
高主管肥硕的身躯包裹在定制的抗压服里，像一头发胀的白鲸。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刺耳又失真。
“偷窃城邦能源，就是背叛！”
“今天，必须给这些不知好歹的畜生一个教训！”
沈舟的视线越过高主管，落在那个被围困的幼年人鱼身上。
他叫汐，沈舟认识。
这孩子胆子很小，连直视人类都不敢，怎么可能去偷东西。
更何况，是价值连城的核心发光藻。
“高主管。”沈舟往前一步，挡在了电击叉和汐的中间。
“养殖场条例第三十七条，对未成年人鱼的惩处，需由监管所长老会复核。”
他语气平淡，像在背诵购物清单。
高主管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沈舟，你拿长老会压我？”
“不敢。”沈舟回答，“只是执行规定。”
这是他的护身符。
在这座名为“镇海”的深海城邦里，人类是绝对的主宰。
而他，沈舟，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养殖场监管员。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那些繁琐到没人愿意去记的条条框框。
高主管死死盯着他，眼神里的贪婪和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当然知道沈舟说的是对的。
但他今天来，本就不是为了讲道理。
“规定？”
“我就是规定！”
高主管猛地一挥手，“给我拿下！连这个碍事的监管员一起！”
几名队员立刻围了上来。
沈舟心里一沉。
疯了。
高主管这是要撕破脸。
就在这时，一股强劲的水流从侧面涌来。
围着汐的人鱼群忽然分开一条道路。
一道修长而矫健的身影，缓缓游到前方。
是泠。
她银色的长发在水中微微飘荡，宛如最柔韧的海草。
可她的眼神，却像万年不化的玄冰。
她是这片养殖场人鱼部族的守护者。
泠没有看高主管，她的视线笔直地落在沈舟身上。
没有言语。
但沈舟读懂了。
那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审视。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高主管的队员们有些迟疑，他们都听说过泠的厉害。
据说她曾徒手撕碎过一艘失控的勘探潜艇。
高主管的呼吸变得粗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下不来台。
“看什么看！”
“一群养不熟的鱼！”
“动手！”
命令已经下达，队员们只能硬着头皮举起电击叉。
人鱼们也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一场流血冲突，一触即发。
沈舟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行。
绝对不能在这里打起来。
一旦动了手，高主管就能顺理成章地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死的绝不只是一个汐。
他猛地转身，直面高主管。
“高主管，发光藻的数量，真的少了吗？”
高主管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区域，“我今天早上刚做过库存盘点，数据和昨天完全一致，一颗都没少。”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腕上的数据终端。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库存记录。
时间戳，精确到秒。
高主管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当然知道藻没少。
那块所谓的“被偷的”发光藻，此刻就在他自己的口袋里。
这只是个借口。
一个清洗这片“不听话”的养殖场，换上自己人的借口。
可他没想到，沈舟居然把盘点记录做得这么快。
按照惯例，这种记录通常要到下午才会提交。
“你……你这是伪造数据！”高主管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是伪造，主管可以随时派人去仓库核对。”沈舟不卑不亢，“不过，如果数据没问题，那主管您诬陷人鱼，挑起争端，又该怎么算？”
“按照城邦治安法第九条，这可是重罪。”
高主管的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地瞪着沈舟，仿佛要在他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周围的队员们面面相觑，都停下了动作。
人鱼们也渐渐收起了敌意。
僵持。
死一样的僵持。
许久，高主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
“很好。”
“沈舟，我记住你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人群中的泠，转身带着他的人狼狈地离开了。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么平息了。
沈舟松了口气，后背一片冰凉，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自己把高主管得罪死了。
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他转身，想对泠说些什么。
至少提醒她们小心高主管的报复。
可泠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带领着人鱼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下方的深海沟壑，消失在幽暗之中。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沈舟苦笑一下，准备返回自己的监管站。
脚下却踢到了一个硬物。
他低头一看。
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珊瑚。
形状很奇特，像一只攥紧的拳头。
他记得，刚才泠就停在这个位置。
是她留下的？
沈舟弯腰，将那块珊瑚捡了起来。
入手冰凉，质地坚硬。
他皱了皱眉，没想明白这代表什么。
感谢？还是又一个警告？
他将珊瑚揣进口袋，转身向着水面上的悬浮通道走去。
通道的入口，一个红色的警示灯，正在无声地闪烁。
那是“高压禁区”的标记。
通道下方，就是镇海城赖以为生的核心能源管道。
沈舟没有在意。
他只想赶紧回到自己那鸽子笼一样的住处，好好睡一觉。
可就在他踏上通道的瞬间，口袋里的那块珊瑚，忽然震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
像一下微弱的心跳。
章节名：
1. 开局一条鱼，剩下全靠编
2. 主管，时代变了，现在流行讲证据
3. 她留下一个珊瑚，是几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