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白幡还没撤净，又一道赐婚圣旨砸进了镇国公府。
“太子病弱，冲喜为宜。
特赐婚镇国公嫡女沈氏，择日完婚。”
我，沈氏阿灼，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听着内监尖细的嗓音，心头一片死水微澜。
前世，也是这般境地。
父亲刚因“谋逆”罪被下狱，阖府惶惶，一道圣旨便将我指给了那时如日中天的三皇子为侧妃。
妹妹沈霜趴在我膝头，哭得梨花带雨：“姐姐，三皇子他……他心里是有你的，你去了，好歹能替父亲周旋一二……”我信了她的鬼话，拖着病体嫁入王府，殚精竭虑，为他铺路。
他却在我父“畏罪自尽”的消息传来后，转头就将沈霜抬为平妻。
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最后更是一杯毒酒，了却残生。
死前，沈霜附在我耳边，声音甜得像蜜，淬着剧毒：“姐姐，你可知，那谋逆的证据，是妹妹我，亲手放进父亲书房的呀……”全京城都在庆贺我这“祸水”终于伏诛。
再睁眼，我回到了接到为病弱太子冲喜圣旨的这一天。
“阿灼，你若不愿……”母亲眼眶红肿，满是担忧。
“女儿愿意。”
我打断她，声音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女的娇怯与坚定，“太子殿下乃国本，能为殿下冲喜，是女儿的福分。”
旁边立刻响起一道压抑着喜悦的啜泣。
沈霜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却不轻：“姐姐！
你怎么这么傻！
那太子殿下……听闻己是弥留之际，你嫁过去，岂不是，岂不是守活寡吗？
何苦委屈自己！”
我抬眼，仔细看着她。
依旧是那副楚楚动人的眉眼，此刻盈满了“真心实意”的焦急。
我轻轻抽回手，用前世她最擅长的，那种柔软又带着一丝委屈的语调开口：“妹妹快别这么说。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姐姐……不敢不愿，也不能不愿啊。”
我垂眸，掩住眼底的冰冷。
委屈？
不，这是我自己求来的路。
东宫虽险，却是眼下唯一能暂时避开三皇子锋芒，又能让我名正言顺接触更高权力中心的地方。
而且，那位传闻中病入膏肓的太子殿下……前世，他死得可是比我还早半年呢。
一个将死之人，正好。
三日后，我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嫁衣，被抬进了东宫。
没有喧闹的宾客，没有喜庆的仪式，东宫一片死寂，只有药味浓郁得化不开。
新婚夜，我独自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婚床上，等着我那传说中的夫婿。
脚步声响起，很轻，带着虚浮。
盖头被一柄玉如意挑开，我对上了一张脸。
苍白，极其苍白，薄唇毫无血色，眼睫长而密，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青影。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却更衬得面色如纸，身形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唯有那双看向我的眼睛，深邃得像古井，里面没有濒死之人的浑浊，只有一片沉静的、洞悉一切的凉。
“委屈太子妃了。”
他开口，声音低哑，伴随着压抑的咳嗽。
我立刻起身，做出惶恐又娇弱的模样，想要扶他：“殿下万金之躯，臣妾不委屈。”
他抬手避开，指尖冰凉，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一瞬，那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
“孤这身子，恐难尽丈夫之责，太子妃……日后这东宫，便托付给你了。”
“臣妾定当竭尽全力，侍奉殿下。”
我低下头，语气柔顺得能滴出水来。
心里却在冷笑，托付？
只怕你这东宫，早己是筛子，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日子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流过。
我每日“尽心尽力”地侍奉汤药，扮演着一个温婉、柔顺，甚至带着点天真懵懂的冲喜新娘。
私下里，却开始用嫁妆和母亲暗中送来的人手，悄无声息地编织着自己的网。
太子萧景湛，大多数时间都卧病在床，咳得撕心裂肺。
他待我客气而疏离，仿佛我只是一件摆在东宫的必要摆设。
首到那日清晨。
他破天荒起了身，坐在镜前，示意我过去。
“今日宫中有宴，虽孤不必出席，但礼数不可废。
太子妃，为孤整理衣冠可好？”
我温顺应喏，上前替他整理微乱的领口。
指尖触及他微凉的皮肤，动作轻柔。
然后，我看见了——在他中衣的领口之下，靠近锁骨的位置，一个极其暧昧的，新鲜的胭脂印。
鲜红刺眼。
我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他正透过铜镜看着我，眼神依旧没什么精神，嘴角却似乎有极淡的弧度。
“殿下，”我声音依旧娇软，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手指却轻轻点在了那胭脂印旁，“这里……沾了点颜色。”
他垂下眼帘，看了看，随即抬手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好半晌，他才缓过来，气息微弱地说：“是……是昨日试药，不慎打翻了药盏，沾染了宫婢的口脂吧。
劳太子妃费心。”
试药？
打翻药盏？
沾染口脂能染到这个位置？
我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恍然和关切：“原是如此。
殿下日后用药可要当心些。”
说着，拿起梳妆台上的螺黛，“臣妾替殿下描眉吧，让殿下精神些。”
他未反对。
我凑近他，能闻到他身上清苦的药味，混合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我的馨香。
我执黛的手很稳，一笔一笔，描绘着他形状好看的眉。
他忽然开口，气息拂过我耳畔：“孤的太子妃，描眉的手法甚好。”
顿了顿，他慢悠悠地接了下半句， “只是，眼神里……好像特别盼着孤早死？”
我手一抖，螺黛差点滑出去。
心脏在那一瞬骤停。
稳住，我告诉自己。
我抬起眼，与他近在咫尺地对视，脸上绽开一个无比娇憨，甚至带着点被戳破小心思的羞涩笑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殿下说笑了。
臣妾怎会盼着殿下早死？”
我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再次扫过他衣领下的胭脂印，语气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殿下不也背着臣妾，在查我父兄……谋反的证据吗？”
空气瞬间凝滞。
他眼底那点散漫的笑意顷刻褪去，深潭般的眸子里锐光一闪而逝，盯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
殿内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还有我如擂鼓般，却被他咳嗽声掩盖的心跳。
许久，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咳得越厉害，眼尾都泛了红。
“好，好……”他喘着气，抓住我拿着螺黛的手，指尖冰冷如铁，“孤的太子妃，果然……有趣。”
从那一天起，我和萧景湛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明面上，我们是病弱太子与娇弱太子妃，相敬如宾。
暗地里，我们都在不动声色地调查对方，试探底线，偶尔在言语间交锋，刀光剑影，却又彼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东宫表面的平静。
我借着掌管东宫庶务的机会，一步步清理眼线，安插人手。
他则依旧“病着”，却在我几次遇到来自宫闱或前朝的刁难时，用他看似微弱的影响力，轻描淡写地替我化解。
我们像走在悬崖边的同盟，彼此提防，又不得不相互倚仗。
期间，沈霜来看过我几次，每次都要红着眼圈，暗示太子命不久矣，我青春年华守活寡多么可怜，又“不经意”地透露三皇子如何“念念不忘”。
我看着她表演，心里只觉得讽刺。
偶尔，我也会如她所愿，露出几分“隐忍”和“哀怨”，让她心满意足地回去向她的三皇子表功。
时间一晃便是大半年。
朝局风波诡谲，皇帝年老昏聩，对镇国公府的猜忌日益加深。
三皇子一党步步紧逼。
终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边关八百里加急传来“败讯”，副将临死前指认主帅——我的父亲镇国公通敌叛国！
证据“确凿”！
龙颜震怒，下令彻查。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
前世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闪现。
父亲的冤屈，满门的鲜血，沈霜得意的笑，三皇子冰冷的眼神……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太子病弱，冲喜为宜。
特赐婚镇国公嫡女沈氏，择日完婚。”
我，沈氏阿灼，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听着内监尖细的嗓音，心头一片死水微澜。
前世，也是这般境地。
父亲刚因“谋逆”罪被下狱，阖府惶惶，一道圣旨便将我指给了那时如日中天的三皇子为侧妃。
妹妹沈霜趴在我膝头，哭得梨花带雨：“姐姐，三皇子他……他心里是有你的，你去了，好歹能替父亲周旋一二……”我信了她的鬼话，拖着病体嫁入王府，殚精竭虑，为他铺路。
他却在我父“畏罪自尽”的消息传来后，转头就将沈霜抬为平妻。
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最后更是一杯毒酒，了却残生。
死前，沈霜附在我耳边，声音甜得像蜜，淬着剧毒：“姐姐，你可知，那谋逆的证据，是妹妹我，亲手放进父亲书房的呀……”全京城都在庆贺我这“祸水”终于伏诛。
再睁眼，我回到了接到为病弱太子冲喜圣旨的这一天。
“阿灼，你若不愿……”母亲眼眶红肿，满是担忧。
“女儿愿意。”
我打断她，声音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女的娇怯与坚定，“太子殿下乃国本，能为殿下冲喜，是女儿的福分。”
旁边立刻响起一道压抑着喜悦的啜泣。
沈霜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却不轻：“姐姐！
你怎么这么傻！
那太子殿下……听闻己是弥留之际，你嫁过去，岂不是，岂不是守活寡吗？
何苦委屈自己！”
我抬眼，仔细看着她。
依旧是那副楚楚动人的眉眼，此刻盈满了“真心实意”的焦急。
我轻轻抽回手，用前世她最擅长的，那种柔软又带着一丝委屈的语调开口：“妹妹快别这么说。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姐姐……不敢不愿，也不能不愿啊。”
我垂眸，掩住眼底的冰冷。
委屈？
不，这是我自己求来的路。
东宫虽险，却是眼下唯一能暂时避开三皇子锋芒，又能让我名正言顺接触更高权力中心的地方。
而且，那位传闻中病入膏肓的太子殿下……前世，他死得可是比我还早半年呢。
一个将死之人，正好。
三日后，我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嫁衣，被抬进了东宫。
没有喧闹的宾客，没有喜庆的仪式，东宫一片死寂，只有药味浓郁得化不开。
新婚夜，我独自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婚床上，等着我那传说中的夫婿。
脚步声响起，很轻，带着虚浮。
盖头被一柄玉如意挑开，我对上了一张脸。
苍白，极其苍白，薄唇毫无血色，眼睫长而密，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青影。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却更衬得面色如纸，身形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唯有那双看向我的眼睛，深邃得像古井，里面没有濒死之人的浑浊，只有一片沉静的、洞悉一切的凉。
“委屈太子妃了。”
他开口，声音低哑，伴随着压抑的咳嗽。
我立刻起身，做出惶恐又娇弱的模样，想要扶他：“殿下万金之躯，臣妾不委屈。”
他抬手避开，指尖冰凉，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一瞬，那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
“孤这身子，恐难尽丈夫之责，太子妃……日后这东宫，便托付给你了。”
“臣妾定当竭尽全力，侍奉殿下。”
我低下头，语气柔顺得能滴出水来。
心里却在冷笑，托付？
只怕你这东宫，早己是筛子，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日子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流过。
我每日“尽心尽力”地侍奉汤药，扮演着一个温婉、柔顺，甚至带着点天真懵懂的冲喜新娘。
私下里，却开始用嫁妆和母亲暗中送来的人手，悄无声息地编织着自己的网。
太子萧景湛，大多数时间都卧病在床，咳得撕心裂肺。
他待我客气而疏离，仿佛我只是一件摆在东宫的必要摆设。
首到那日清晨。
他破天荒起了身，坐在镜前，示意我过去。
“今日宫中有宴，虽孤不必出席，但礼数不可废。
太子妃，为孤整理衣冠可好？”
我温顺应喏，上前替他整理微乱的领口。
指尖触及他微凉的皮肤，动作轻柔。
然后，我看见了——在他中衣的领口之下，靠近锁骨的位置，一个极其暧昧的，新鲜的胭脂印。
鲜红刺眼。
我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他正透过铜镜看着我，眼神依旧没什么精神，嘴角却似乎有极淡的弧度。
“殿下，”我声音依旧娇软，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手指却轻轻点在了那胭脂印旁，“这里……沾了点颜色。”
他垂下眼帘，看了看，随即抬手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好半晌，他才缓过来，气息微弱地说：“是……是昨日试药，不慎打翻了药盏，沾染了宫婢的口脂吧。
劳太子妃费心。”
试药？
打翻药盏？
沾染口脂能染到这个位置？
我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恍然和关切：“原是如此。
殿下日后用药可要当心些。”
说着，拿起梳妆台上的螺黛，“臣妾替殿下描眉吧，让殿下精神些。”
他未反对。
我凑近他，能闻到他身上清苦的药味，混合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我的馨香。
我执黛的手很稳，一笔一笔，描绘着他形状好看的眉。
他忽然开口，气息拂过我耳畔：“孤的太子妃，描眉的手法甚好。”
顿了顿，他慢悠悠地接了下半句， “只是，眼神里……好像特别盼着孤早死？”
我手一抖，螺黛差点滑出去。
心脏在那一瞬骤停。
稳住，我告诉自己。
我抬起眼，与他近在咫尺地对视，脸上绽开一个无比娇憨，甚至带着点被戳破小心思的羞涩笑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殿下说笑了。
臣妾怎会盼着殿下早死？”
我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再次扫过他衣领下的胭脂印，语气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殿下不也背着臣妾，在查我父兄……谋反的证据吗？”
空气瞬间凝滞。
他眼底那点散漫的笑意顷刻褪去，深潭般的眸子里锐光一闪而逝，盯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
殿内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还有我如擂鼓般，却被他咳嗽声掩盖的心跳。
许久，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咳得越厉害，眼尾都泛了红。
“好，好……”他喘着气，抓住我拿着螺黛的手，指尖冰冷如铁，“孤的太子妃，果然……有趣。”
从那一天起，我和萧景湛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明面上，我们是病弱太子与娇弱太子妃，相敬如宾。
暗地里，我们都在不动声色地调查对方，试探底线，偶尔在言语间交锋，刀光剑影，却又彼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东宫表面的平静。
我借着掌管东宫庶务的机会，一步步清理眼线，安插人手。
他则依旧“病着”，却在我几次遇到来自宫闱或前朝的刁难时，用他看似微弱的影响力，轻描淡写地替我化解。
我们像走在悬崖边的同盟，彼此提防，又不得不相互倚仗。
期间，沈霜来看过我几次，每次都要红着眼圈，暗示太子命不久矣，我青春年华守活寡多么可怜，又“不经意”地透露三皇子如何“念念不忘”。
我看着她表演，心里只觉得讽刺。
偶尔，我也会如她所愿，露出几分“隐忍”和“哀怨”，让她心满意足地回去向她的三皇子表功。
时间一晃便是大半年。
朝局风波诡谲，皇帝年老昏聩，对镇国公府的猜忌日益加深。
三皇子一党步步紧逼。
终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边关八百里加急传来“败讯”，副将临死前指认主帅——我的父亲镇国公通敌叛国！
证据“确凿”！
龙颜震怒，下令彻查。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
前世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闪现。
父亲的冤屈，满门的鲜血，沈霜得意的笑，三皇子冰冷的眼神……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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