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曦，多吃点这个，对孩子好。”林秀娟夹了一筷子清蒸鱼，小心地放进陈曦碗里，
脸上是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林秀娟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热气氤氲着她刻意维持的平静。
今天是女儿陈曦怀孕后第一次回家吃饭，她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陈曦没动筷子。
她看着桌上其乐融融的假象，父亲陈国华正笑着说起公司的新项目，
丈夫周明在一旁礼貌应和。这画面完美得像橱窗里的样板间。
她突然放下一直握在手里的水杯，玻璃杯底碰触桌面，发出清脆又突兀的一响。“爸，妈，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刀片划破了所有伪装，“我上周做了无创DNA产前检测，
顺便……加钱验了个全基因组。”餐桌瞬间死寂。林秀娟夹菜的手僵在半空。
陈国华脸上的笑容冻结。陈曦拿起手机，解锁，将屏幕转向他们。
那是一份电子报告的局部放大图。“报告显示，”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我携带地中海贫血基因突变，来自我的生物学父亲。”她目光钉子一样扎向陈国华，“爸，
我记得你前年体检，也查出了是这个基因的携带者，对吧？”陈国华的脸色由红转白，
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陈曦的目光又缓缓转向面无人色的林秀娟，
像凌迟的刀。“可是妈，你的体检报告我看过，你很健康，完全没有这个基因。
”她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带着残忍的平静：“所以，一个没有地中海贫血基因的母亲，
和一个携带该基因的父亲，是怎么生出一个携带该基因的孩子的？用你们的爱，
把基因突变了吗？”“哐当！”林秀娟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汤汁四溅。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出，却不是悲伤，
而是极致的恐惧。“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陈国华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指着陈曦，额头青筋暴起，“你从哪弄来的假报告？！
你敢怀疑你妈？！”“怀疑？”陈曦笑了，那笑容冰冷又疯狂。她也站起身，
从随身包里猛地抽出一份厚厚的纸质报告，狠狠摔在餐桌中央，砸翻了汤碗，
油腻的汤水迅速污染了洁白的桌布。“这是原件！看清楚！白纸黑字！我不是怀疑她！
我是确定她不是我妈！”她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耳膜：“陈国华！你告诉我！
我亲妈是谁？！是你哪个见不得光的情妇？！还是你花钱找来的代孕？！
你们合起伙来骗了我二十八年！把这个女人，”她猛地指向瑟瑟发抖、几乎晕厥的林秀娟，
“把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塞给我当妈！你们把我当什么？！
你们维持这个虚伪体面家庭的工具吗？！”“孽障！我打死你！
”陈国华被“不会下蛋的母鸡”几个字彻底激怒，理智崩断，
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就朝陈曦砸过去！周明反应极快，一把拉开陈曦，
烟灰缸擦着她的额角飞过，砸在后面的墙上，碎裂开来。陈曦额角瞬间红肿，
但她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毁灭的快意。她看着状若疯魔的父亲和崩溃哭泣的“母亲”，
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打啊！打死我！打死你亲女儿！
就像你们当初联手弄死我的过去一样！来啊！”她猛地捂住肚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身体晃了晃。“曦曦！”周明惊恐地扶住她。陈曦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流下。
她低头，看着浅色裤子上迅速洇开的刺目鲜红，她抬头，看着瞬间吓呆的父母，
…你们的孙子……或者孙女……好像也不想在这个谎言组成的家里……待下去了……”说完，
她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周明怀里。破碎的碗碟，飞溅的汤汁，散落的报告，墙上的碎痕，
地上的鲜血，崩溃的妻子，吓傻的丈夫，昏迷的女儿……这个家，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
从看似完美的天堂，直接坠入了鲜血淋漓、无法挽回的地狱。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
陈曦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孩子最终保住了，但医生严肃警告，必须绝对卧床，
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她的小腹仍隐隐作痛，那不仅仅是生理上的，
更是心灵被撕裂后残留的痉挛。周明守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眉头深锁。
他看着妻子空洞的眼神，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陈国华冲了进来，
他头发凌乱，眼布血丝，昂贵的西装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汤渍和，或许是血迹。他冲到床前，
看着陈曦，嘴唇哆嗦着，想碰触她又不敢。“曦曦……孩子……”他的声音沙哑破碎，
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陈曦闭上眼，侧过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周明站起身，
挡在床前，语气是克制后的冰冷：“爸，医生说了，她需要静养。您先出去吧。
”“我是我女儿！我是她爸！”陈国华低吼，试图推开周明。“你是吗？
”陈曦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像羽毛，却带着千钧重量，
“一个会拿烟灰缸砸自己怀孕女儿的‘爸’？”陈国华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所有的气焰瞬间被扑灭，只剩下狼狈和恐慌。“出去。”陈曦重复道，声音不大，
却不容置疑。陈国华踉跄着退后两步，最终像斗败的公鸡，颓然离开了病房。林家，
已是一片死寂的狼藉。破碎的茶几和相框还没来得及清理，像一场灾难后的遗迹。
林秀娟没有收拾，她只是蜷缩在客厅的沙发角落，抱着一个陈曦小时候的旧玩偶，
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狼藉。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麻木的钝痛。
陈曦那句“不会下蛋的母鸡”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着她的心脏。她守护了二十八年的秘密，
以最惨烈的方式被揭开，而她，从受害者变成了女儿眼中最可憎的帮凶。
陈国华失魂落魄地回来，看到沙发上的妻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为什么……”林秀娟先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演这出戏……为什么不再坚决一点……把她送走……”陈国华颓然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双手插进头发里：“送走？那时候……我看着那孩子，
那么小……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怎么能……”“那我的血呢？！”林秀娟猛地抬起头，
眼中爆发出积压了半辈子的怨恨，“陈国华，我的心不是肉长的吗？
看着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一天天在我眼前长大，叫我妈妈！每一次她叫我妈，
都像是在提醒我你的背叛！我忍了二十八年！我为了这个家，为了你那可怜的责任感，
我忍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她抓起手边的靠枕，狠狠砸向陈国华：“滚！
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不想看到你们陈家的任何人！”陈国华没有躲，
任由靠枕砸在身上。他看着歇斯底里的妻子，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当年的妥协，
对两个女人造成了多么持久而残酷的折磨。医院里，陈曦的情绪稍微平复后，
强烈的求知欲盖过了身体的虚弱。“周明，帮我。”她抓住丈夫的手，“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那个私家侦探，让他继续查，查我生母的一切！名字，年龄，籍贯，是死是活，现在在哪里！
”“曦曦，你的身体……”“我必须知道！”陈曦眼神执拗，“如果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我怎么知道该往哪里去？我怎么面对我肚子里的孩子？
难道要让我的孩子也活在一个不明不白的出身里吗？”周明看着她眼中近乎偏执的光，
知道无法阻止，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同时，陈曦用周明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是林秀娟年轻时最好的闺蜜，王阿姨。她记得小时候，王阿姨和母亲几乎无话不谈。
电话接通，陈曦的声音带着刻意伪装出的虚弱和哭腔：“王阿姨……是我，
曦曦……我……我和我妈吵架了，动了胎气，现在在医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阿姨，
您能告诉我，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我妈她……我不是她亲生的？
”电话那头的王阿姨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曦曦，有些事，
你妈不让我说……她太苦了。你爸当年……唉，那个女人，好像是你爸公司的一个会计，
姓苏……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后来那女人好像拿了笔钱就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你妈当时差点跟你爸离婚，是你奶奶以死相逼，又看你实在太小，
她才……她才咬牙忍下来的。她这辈子的苦，都是为了你啊……”“为了我？
”陈曦心脏猛地一缩。又是这句话！她成了所有人隐瞒、欺骗、忍耐的借口！几天后，
陈曦坚持出院，暂时住进了周明婚前的一套小公寓。她拒绝见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