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异响我拧开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又没亮，这都坏第三天了，物业还没来修。屋里黑着，
只有沙发那边传来一片蓝光，还有噼里啪啦的游戏音效。陈超窝在里面，戴着大耳机，
头都没回。回来了？他喊了一声，眼睛还粘在屏幕上。嗯。我应着，把包挂在玄关，
累得不想说话。今天对着电脑核了一天的建材清单，眼睛发酸，脖子僵硬。我踢掉高跟鞋，
光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点。厨房锅里有点剩饭，我也懒得热，
凑合吃了几口。洗完澡出来，陈超还在激战，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我擦着头发，
正准备回卧室，忽然停住了。好像，有什么声音。很闷，像是……什么东西在拖地板，
从通风管道那边传过来。还夹杂着一种低低的哼哧声，像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
我关掉水龙头，屏住呼吸听。声音又没了。只有陈超游戏的背景音乐，
还有窗外遥远的车流声。陈超，我走到客厅，你刚听见什么声音没？
他很不耐烦地摘下一只耳机，什么声音？没有啊。就……好像有东西在管道里爬，
还有怪声。他皱着眉听了两秒，又戴上了，你幻听了吧，
要么就是楼上半夜发神经挪家具，这破楼隔音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能吧，我太累了。
但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我走到门口，凑到猫眼上往外看。楼道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似乎瞥见消防通道那个方向，有个很大的影子极快地闪了一下。
还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金属刮擦的声音。我的心猛地一跳。陈超！我又喊他，
外面好像有东西！哎呀你有完没完！他这次真火了，一把扯下耳机，我晋级赛！
能不能别自己吓自己？看着他烦躁的脸，我把话咽了回去。算了，也许真是我神经过敏。
我回到卧室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个闷响，那个哼哧声，
还有那个黑影……在我脑子里转。陈超打完游戏，洗漱完躺在我旁边，
很快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我却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那个声音又来了。咚……很沉，这次听得更清楚，绝对不是幻听。接着是那种压抑的，
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呜……声。好像，就在我家门外不远的地方。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猛地推陈超，你听！你听啊！真有声音！
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别吵……睡觉……咚！又一声，比刚才更响。我僵在床上，
心脏怦怦直跳，手心里全是冷汗。黑暗中，那声音断断续续，
像有个巨大的东西在楼道里缓慢地移动，喘息。我死死地盯着卧室门，
仿佛它会随时被什么东西撞开。陈超的鼾声依旧。只有我，一个人清醒地躺在这片黑暗里，
被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惧紧紧攥住。这栋三十层的老楼，在今夜，安静得可怕。
也……危险得可怕。2 谣言第二天我是被手机吵醒的。不是闹钟，是微信群疯狂的提示音。
阳光刺眼，我摸过手机，屏幕上一串串消息跳得飞快。十五楼楼梯间有血！吓死人！
一滩一滩的，还有毛！是不是死老鼠啊？屁！老鼠能流那么多血？我猛地坐起来，
心脏又开始乱跳。昨晚的声音不是梦。陈超也被吵醒了，嘟囔着大早上吵什么，
抓过手机看。他划了几下，嗤笑一声。我就说吧，肯定是哪家养的狗跑出来了，
这帮人真能大惊小怪。他丢开手机，翻身还想睡。我点开群里的图片放大看。
那污渍颜色发暗，黏糊糊地沾在台阶上，旁边确实有几撮粗硬的棕色毛发。这不像是狗。
群里，物业经理张建国终于冒泡了。各位业主邻居，请大家保持冷静。我们已经派人查看，
初步判断可能是大型犬只遗留。已安排保洁处理，请大家不传谣，不信谣。
下面跟着一串收到。看吧，陈超打了个哈欠，物业都说了是狗。
可我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重。狗能弄出那么大动静？能把血迹从楼道一直蹭到楼梯间？
我点开输入框，想问问昨晚保安巡查有没有发现。字还没打完，张经理又发了一条。
为查明情况，保障大家安全，我亲自带人下去看看。请各位放心。后面附了张照片，
他带着两个保安，站在电梯里，老王也在其中，脸色不太自然。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想起之前偶尔瞥见过的大楼通风管道图，主干道好像就在地下一层那边，
结构复杂得像迷宫。他们要去哪儿看？我赶紧打字：张经理，
声音昨晚听着像从通风管道传出来的，下面结构挺乱的，要不要等专业人士来看看？
消息发出去，像石子丢进河里，只激起个小水花，很快被其他聊天淹没。肯定是狗！
说不定是野猪跑进来了哈哈！张经理回了句：谢谢1503业主提醒，我们有分寸。
语气客气，但透着不以为意。陈超凑过来看了一眼，就你事儿多，人家物业不比你知道？
我闭上嘴，一种无力感攥住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群里暂时安静了。
我心神不宁地热了牛奶，和陈超默默地吃着早餐。突然，我的手机尖锐地响起来，
是物业的座机号码。我赶紧接起来。对面却传来一阵极其混乱的声音。奔跑的脚步声，
粗重的喘息，还有老王带着哭腔的喊叫：张经理！跑！快跑啊！紧接着，
是一声我从未听过的、充满恐惧的惨叫。然后，是一种低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哮。
吼——！电话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我手一抖，牛奶杯摔在地上，
白色的液体溅了一地。怎么了你？陈超皱着眉问。我脸色煞白，指着手机，嘴唇哆嗦着，
说不出话。几乎在同一时间，微信群炸了。刚才什么声音？我好像听到惨叫！
物业的电话打不通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过了漫长的几分钟，
张经理的账号终于在群里说话了，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有点慌乱。刚才是意外，
有工作人员不慎受伤。我们已经启动应急预案，请大家保持冷静，留在家里，不要外出，
不要靠近楼梯间和通风口！受伤？什么伤能叫成那样？是不是那东西干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群里彻底乱了。我试着打报警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
固定电话也打不出去了。网络开始变得极不稳定，时断时续。陈超也慌了，他跑到门口，
透过猫眼往外看。怎么样？我小声问。他回过头，脸色难看，
好像……好像有个人影跑过去了，很快。他拿起手机，这次不是玩游戏了。
他点开了录像功能，偷偷摸摸地对着猫眼拍。你干什么？我问他。
他眼睛里有种奇怪的光，混合着恐惧和……兴奋？拍下来啊，他压低声说，
这可是大新闻！我看着他，心里一阵发冷。楼里，隐约传来几声模糊的惊叫，
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一切又慢慢安静下来。但这种安静，比任何声音都可怕。
我们这栋三十层的高楼，仿佛变成了一座孤岛。而岛上，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东西。
某种……带着血腥味的东西。3 孤岛网络彻底断了。手机信号格也空了。这座楼，
真的成了孤岛。操！陈超骂了一句，烦躁地摔了手机，真他妈见鬼了！我靠在门上，
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像擂鼓。楼里不再安静。隐约的哭喊，奔跑的脚步声，
重物拖拽的摩擦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又很快消失。像一场无声的狩猎在进行。
我们得出去！陈超猛地站起来，眼神慌乱，不能在这等死！去哪？我拉住他，
外面更不安全！那也比困在这里强！他甩开我，冲到猫眼前，
楼道好像没人……我们得去楼下，开车走！他伸手就要去开门。别开！
我扑过去死死按住他的手，你忘了昨晚的声音了吗？那东西可能就在外面！
那你说怎么办？他冲我吼，眼睛通红，在这饿死？！争吵间，隔壁传来开门声，
然后是几声压低的交谈。有人出来了？我和陈超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接着，
我们听到了阿强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虽然压低了，但还是很有穿透力。各位邻居！别慌！
我是1902的阿强，健身教练！我们现在需要团结！有愿意一起想办法的，
到十五楼消防通道这边集合！我们人多力量大！陈超眼睛一亮，对！找他们去！
我心头却一沉。阿强我知道，人高马大，但有点莽撞。再等等看，我试图劝他，
现在出去太危险了。等个屁！他已经拧开了门把手，露出一条缝，
你要怕就自己待着！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恐惧和兴奋而扭曲的脸，知道拦不住了。
我只能抓起桌上那把水果刀，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应急灯绿油油的光线下，
几个人影正畏畏缩缩地朝楼梯间挪动。我和陈超也跟了过去。十五楼楼梯间里，
已经聚了七八个人。阿强站在中间，手里拎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铁管，正在训话。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楼里进了猛兽！物业靠不住，我们得靠自己！
他旁边站着赵大爷，唾沫横飞：我就说是生化武器！政府瞒不住了！还有网红夫妇，
那男的居然还举着手机在拍，女的脸煞白，紧紧抓着他胳膊。刘阿姨则在念叨：造孽啊，
那也是个生命，肯定吓坏了……陈超立刻凑到了阿强那边，一副找到了组织的样子。
我靠在墙边，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心里越来越凉。我们必须主动出击！阿强挥舞着铁管，
去车库，找到那畜生，干掉它！或者找路冲出去！立刻有几个男的附和。对！
跟它拼了！总不能等死！我忍不住开口：不行！车库空间大，障碍物多，光线又暗，
我们根本不熟悉环境，下去就是送死！所有人都看向我。阿强上下打量我，
嗤笑：女人就是胆小！那你说怎么办？固守，我尽量让声音平稳，高层相对安全。
大家回自己家，或者找结构坚固的地方集中，堵住门和通风口，保持安静，等待救援。
等？赵大爷尖叫，等到什么时候？等它一个个把我们啃光吗？
刘阿姨也摇头：不行不行，躲起来它更害怕，会发狂的……
网红男把镜头对准我：家人们看看，这有位小姐姐主张躺平任嘲啊！一阵哄笑。
陈超觉得丢脸，使劲拉我袖子，低声道：你别说了！阿强不再理我，开始分配任务
：男人都跟我走！女人和孩子留在这，把食物和水都集中起来！
他手下两个人立刻开始粗暴地搜刮大家手里本就不多的物资。轮到我和陈超时，
我死死攥着背包，里面是我们仅剩的几瓶水和压缩饼干。拿来！那人瞪着眼。
陈超居然想主动交出去。我一把抢回来，护在身后，这是我们的！阿强走过来，
脸色阴沉：你想搞特殊？我只是想活命，我盯着他，跟着你们下去，死得更快。
妈的！他骂了一句，但没时间纠缠，带着他那队人，拿着简陋的武器，
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了。楼梯间里剩下几个女人和孩子，还有坚持感化路线的刘阿姨。
网红夫妇没走，男的还在直播，嘴里喊着：老铁们看好了，强哥带队出征了！
刷个火箭保佑他们！我看着他们消失的楼梯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群蠢货，
要把那东西，彻底惹毛了。楼里，暂时恢复了寂静。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知道。
那个看不见的猎手，正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4 猎场阿强他们下去没多久，
楼下就传来了动静。不是打斗声。先是几声兴奋的呼喊，夹杂着阿强的指挥。这边！
手电照亮点！看这脚印！妈的，真大！接着，是短暂的寂静。死一样的寂静。然后，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寂静。是那个之前抢我背包的壮汉的声音。啊——！
救我！强哥！拉我一把！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令人牙酸的、骨头被碾碎的闷响。还有湿漉漉的、巨大的咀嚼声。楼梯间里，
我们剩下的人全都僵住了。网红男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他老婆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死死捂住嘴。陈超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腿一软，
差点坐在地上。我死死攥着水果刀，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股冰冷的寒意，
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对讲机里，传来阿强变了调的嘶吼。散开！快散开！往回跑！
杂乱的奔跑声，哭喊声，还有那低沉的、带着满足意味的咆哮混杂在一起。突然，
对讲机里传来阿强惊恐的尖叫。别过来！你别过来！啊——！滋啦一声，通讯彻底中断。
楼下车库，变成了真正的屠宰场。我们被困在这栋楼的中间，上下不得。跑……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剩下的人如梦初醒，尖叫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往楼上冲。别乱跑！
我试图喊住他们，回自己家！锁好门！没人听我的。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陈超也慌了神，拉着我就想跟着人群往上跑。不能上去！我甩开他，上面是死路！
天台门常年锁着！那怎么办？！在这等死吗？！他眼睛血红，几乎要崩溃。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我知道，
那东西……很快会跟上来的。它被彻底激怒了。回家！我拽着陈超，
逆着人流往我们住的楼层跑。你疯了？！回家不是自投罗网？！听我的！
我几乎是把他拖进了家门，反锁，用所有能挪动的东西抵住门。我们背靠着门，大口喘着气。
门外，是混乱的奔跑和尖叫。门内，是我们恐惧的心跳。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不是安静，是死寂。仿佛整栋楼都被按下了静音键。连哭喊声都没了。这种绝对的寂静，
比刚才的混乱更让人窒息。我屏住呼吸，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听。有声音。很轻，很慢。
是爪子……或者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拖过地面的声音。粘稠的，一下，一下。
伴随着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它上来了。正在一层一层地……巡视它的新猎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