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陈寻把成绩单拍在桌上的时候,屋子里头正开着电视,声音老大。
他爸陈建国眼皮都没抬一下,盯着新闻里头的股票走势。“你弟呢?又跑哪野去了?
”“他在屋里。”陈寻说。“喊他出来吃饭!多大个人了,还要人三请四催的!
”他妈李淑芬端着一盘花生米从厨房出来,嘴里唠叨着。陈寻没动。
李淑芬这才把目光挪到儿子脸上,看见他手里那张纸。“啥玩意儿?”“高考成绩。
”李淑芬把盘子往桌上一搁,油星子溅出来。“快给我看看!你弟考得咋样?
他可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陈寻把纸递过去。李淑芬接了,凑到灯底下,
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陈寻,总分,728分……省第一?”她声音有点抖。
陈建国也凑过来了,把老花镜往鼻梁上一推,拿过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728?
这……这没搞错吧?”“没搞错。”陈寻说。李淑芬的脸先是亮了一下,好像点了根蜡烛,
可那蜡烛火苗晃了晃,立马又灭了。她把纸往桌上一扔,叹了口气。“哎,
你考这么好有啥用。你弟呢?你弟的成绩单呢?”“在屋里。”“快去拿来啊!急死我了!
”李淑芬一拍大腿。陈寻转身进了里屋。陈昂躺在床上,戴着耳机,眼睛闭着,
脚跟着音乐一颠一颠的。听见动静,他摘下一只耳机,不耐烦地问:“干啥?
”“妈让你出去。”“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陈昂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抓了张纸,
胡乱团在手里,磨磨蹭蹭地出去了。陈寻跟着他出去。饭桌上,气氛有点僵。
陈昂把成绩单往桌子中间一推,脑袋一垂,不说话了。李淑芬一把抢过来,展开看。“陈昂,
总分,415分。”屋里头一下子安静了,只有电视里头女主播在字正腔圆地播报新闻。
陈建国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他一把抓起成绩单,看都没看,直接撕了。
纸片子飘飘忽忽地落到地上。“废物!我养你这么大,就考这点分?你还有脸吃饭?
”陈建国吼。陈昂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出声了。
“我……我考砸了……我也不想啊……”李淑芬一把抱住儿子,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不哭不哭,考砸了怕啥,妈在呢。咱不上大学了,妈给你找点别的事做。啊?”她一边说,
一边拿眼睛瞟陈寻。“都怪你!当哥的,也不知道多帮衬点弟弟!就知道自己学!
”陈寻站着,没说话。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花生米,放进嘴里。咔嚓一声,特别响。
“你还吃?你弟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吃?”李淑芬的声音尖了起来。陈寻把筷子放下。
“我饿了。”2陈寻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小时候,家里买了两只烧鸡。一只大,一只小。
李淑芬把那只大的拆了,鸡大腿、鸡翅膀,满满地堆在陈昂的碗里。那只小的,
她撕了一点鸡胸肉,放在陈寻碗里,剩下的说留着她明天吃。陈昂吃得满嘴是油,啃完鸡腿,
又去拿鸡翅。陈寻碗里那点肉,两口就没了。他看着弟弟的碗,又看看自己的碗。“妈,
我还想吃鸡腿。”李淑芬正给陈昂擦嘴,头也没回。“鸡腿就两个,都给你弟了。你是哥哥,
要让着弟弟。”陈昂冲他做了个鬼脸。陈寻没再说话,端起碗,扒拉里面的白饭。饭是冷的,
硬邦邦的,硌牙。还有一次,过年,买了新衣服。陈昂的是一身运动服,牌子货,
胸口还有个跳着的人。陈寻的是一件蓝色的外套,料子硬,穿着扎人。陈昂穿上新衣服,
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美得不行。陈寻也穿上自己的外套。李淑芬过来看了看,
扯了扯陈寻的袖子。“有点大。明年再穿吧,你弟这件穿着正好。
”她把陈昂那件运动服又抚平了一遍,嘴里念叨着:“我儿穿上就是精神。”陈寻站在旁边,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件蓝色的外套,像一层壳,把他整个人都箍住了。他脱下来,叠好,
放回衣柜里。整个冬天,他都穿着旧棉袄。棉袄的袖口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风一吹,
冷气就往里头钻。他手冻得通红,长了冻疮,又痒又疼。他看见陈昂穿着那身运动服,
在院子里头跟小伙伴跑来跑去,脸蛋红扑扑的,哈出来的气都是白的。陈寻把手揣进兜里,
低着头,回了屋。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窗外。天是灰的,树是秃的。
一切都跟他的心情一样,灰扑扑的,没个亮。他心里头有个东西,堵着。不上不下,
不疼不痒,就是闷。他想,可能当哥哥,就是这样吧。3录取通知书是邮递员送来的。
一个红色的信封,厚厚的。陈寻正在院子里头劈柴。斧子一下一下,砍在木头上,
发出“梆、梆”的响声。木屑飞起来,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
邮递员在门口喊:“陈寻的信!”陈寻放下斧子,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走过去接了。
信封上印着几个烫金大字:京华大学。他把信封捏在手里,感觉有点沉。他进了屋,
李淑芬正在厨房里头忙活,炖着汤,香气飘了一屋子。“妈,我的通知书来了。
”李淑芬从厨房探出头。“哦,放桌上吧。”她没问是哪个学校,也没问是啥专业。
她的注意力全在锅里的汤上。“你弟今天出去找工作了,也不知道顺不顺。我炖了锅鸡汤,
等他回来给他补补。”陈寻把信封放在了饭桌上。他没拆。他回到院子里,继续劈柴。
斧子举起来,又落下。木头裂开,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不知道自己劈了多久,
直到陈昂回来了。陈昂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妈,我回来了。”“咋样啊儿子?
”李淑芬端着一碗汤出来,递给陈昂。“别提了,人家都嫌我没学历,要么就是活太累,
我干不了。”陈昂喝了一口汤,皱着眉,“太烫了。”“慢点喝,慢点喝。
”李淑芬给他扇着风。她的目光扫过饭桌,看到了那个红色的信封。“这是啥?
”“我哥的录取通知书。”陈昂拿起来,捏了捏,拆开了。他抽出里面的纸,扫了一眼。
“哟,京华大学啊,哥,可以啊。”他语气里头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李淑芬也凑过来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嗯,挺好。”她把目光又转回陈昂身上。
“没事儿子,找不到工作咱不急。你爸说了,他有个朋友在工地上管事,明天带你去看看。
虽然累点,但挣钱。先干着,以后再说。”“去工地搬砖?”陈昂脸垮了下来,“我不去!
”“那你去干啥?你不去搬砖,咱家喝西北风啊?”李淑芬也急了,“你哥是考上大学了,
他走了,谁管我们?啊?”她一指陈寻。“陈寻,你听见没?你上大学,学费生活费,
家里给你出。但是你弟这事,你得管!他是你亲弟弟!你上了大学,出息了,得拉扯他一把!
”陈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转过身,看着他妈。“我管?”“对!你管!
”李淑芬理直气壮,“你弟弟去搬砖,挣的钱,先给你攒着当学费。等你毕业了,
你再挣钱供他。这不就两全其美了?”陈寻笑了。他没出声,就是嘴角往上扯了扯。
他看着他妈,看着陈昂,看着这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他心里头那个堵着的东西,
好像动了动。不是化了,是碎了。碎成了一堆渣子,扎得他五脏六腑都疼。4那天晚上,
陈寻没吃饭。他坐在自己屋里的小床上,看着窗外。月亮升起来了,一个白白的盘子,
挂在天上。屋外头,李淑芬还在跟陈昂说话,声音软软的,哄着。“儿啊,别生气了,
妈知道你委屈。那工地是真累,要不……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能有啥办法……”陈昂的声音蔫蔫的。“要不,让你哥……”“别提他!”陈昂打断了。
屋里头又安静了。陈寻听着,心里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不气,不难过,就是空。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破旧的箱子,打开。里头有几件旧衣服,还有一本书,书皮都卷了边。
他把那几件衣服拿出来,叠好,放进一个帆布包里。然后他把那本书也放了进去。
他走到桌前,拿起了那个红色的信封。京华大学。他看着这四个字,看了很久。
他把它也塞进了包里。他背上包,走出了屋子。客厅里,李淑芬和陈昂都看着他,没说话。
陈建国也从里屋出来了,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的。“你要干啥去?”“走。”“走去哪?
”“不知道。”陈建国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灭了。“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说走就走?这个家你还想不想要了?”陈寻没看他,他看着门口。门外头,黑漆漆的,
像一张大嘴。“这个家,从来就没我的位置。”陈寻说。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陈建国在后面吼。陈寻没回头。他沿着村里的路,一直往前走。路是土路,
坑坑洼洼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没摔。天上的月亮跟着他,他走,月亮也走。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是想离开。离开这个让他喘不过气的地方。他走了很久,
直到村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直到他身后再也没有人追上来。他站在路边,
看着远处城市的灯光。一片一片的,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他心里头那个空着的地方,
好像被那些灯光填上了一点。不,不是填上。是那些灯光告诉他,那个空着的地方,
是可以被填上的。他伸出手,拦了一辆路过的大货车。“师傅,去城里吗?”司机探出头,
看了他一眼。“去。上来吧。”陈寻爬上车,坐在副驾驶上。车开动了,风从窗户灌进来,
吹得他头发乱飞。他回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把头转回来,看着前方。
路还长着呢。5大货车晃晃悠悠地开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到了一个巨大的城市。高楼大厦,
跟山一样。车跟河里的水一样,流来流去。人跟蚂蚁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陈寻下了车,
站在路边,有点蒙。他包里就几十块钱,是以前攒的零花钱。他得找个地方住,还得找活干。
他沿着马路走,看见一个小旅馆,门口挂着牌子:住宿,30元一晚。他走进去,
老板娘正嗑着瓜子看电视。“住店?”“嗯。”“身份证。”陈寻把身份证递过去。
老板娘扫了一眼,给他开了个单子。“三楼最里头。先交钱。”陈寻交了钱,上了楼。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电视。空气里有股潮味。他把包往床上一扔,倒在床上。
他太累了。他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下了楼,
在路边找了个小摊,要了一碗牛肉面。面很劲道,汤很浓,上面飘着几片牛肉和香菜。
他呼噜呼噜地吃完了,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得找工作。他不知道自己能干啥。
他没身份证,没学历证明,除了会读书,啥也不会。他沿着街走,看见一个工地,
门口挂着牌子:招工。他走了进去。工头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根金链子,正叉着腰骂人。
“干啥的?”“我……我来找活干。”陈寻说。光头上下打量他。“看你这细皮嫩肉的,
不像干活的啊。学生?”“嗯,刚高考完。”“高考完?那不回家歇着,跑这来干啥?
”光头有点奇怪。“想挣点钱。”光头笑了。“行啊,有志气。小工,一天一百五,干不干?
”“干。”“那就去那边领工具,跟着老王干。”陈寻领了一顶安全帽和一副手套,
找到了老王。老王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黑,瘦,一笑满脸褶子。“新来的?”“嗯。
”“跟着我吧。别怕累,累死累活,能挣到钱就行。”陈寻点点头。他的第一个活,是搬砖。
一摞砖,很沉。他弯下腰,抱起来,感觉腰都要断了。他一步一步地挪着,把砖搬到推车上。
一趟,两趟……他的后背湿透了,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手被砖磨得生疼。他想起了陈昂。他妈说,让陈昂去搬砖。他现在就在搬砖。
他不知道陈昂最后去没去。他不想知道。他只想搬砖。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剩下搬砖。
抱起,放下。抱起,放下。机械,重复。太阳很毒,晒得他头皮发麻。他渴得厉害,
拿起水壶,猛灌了几口。水是温的,带着一股铁锈味。他继续搬。直到天黑,工头喊收工。
陈寻直起腰,感觉骨头都散架了。他领了一天的工钱,一百五十块。钱是新的,有点硌手。
他攥着钱,走回小旅馆。他冲了个澡,水冲在身上,有点疼。他低头看,肩膀上全是红印子,
手上的皮也磨破了。他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他看着天花板。他想,这就是生活吧。很累,
但是踏实。至少,他挣的一百五十块,是自己的。6第二天,陈寻接着去工地搬砖。
他浑身疼得像散了架,但还是咬着牙去了。工地上的人,看他一个白净小伙子干这粗活,
都有些好奇。“小陈,你真是高考完的?”“嗯。”“考了多少分啊?”“忘了。”“啧啧,
考这么好还来干这个,图啥啊?”陈寻不说话,只是搬他的砖。他不想跟他们说话。
他累得没力气说话。中午吃饭,是工地的大锅饭。白菜炖粉条,馒头。管饱。
陈寻拿了两个馒头,盛了一碗菜,找个角落蹲着吃。菜没油,白菜有点苦。他吃得很快。
他看见不远处,有个姑娘。姑娘穿着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跟这灰扑扑的工地格格不入。
她拿着个小本子,在记着什么。姑娘长得挺好看,眼睛大大的,很有神。陈寻多看了两眼。
姑娘好像感觉到了,抬起头,朝他这边看过来。陈寻赶紧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饭。吃完饭,
他又开始搬砖。下午,那个姑娘过来了。她走到陈寻身边,看着他。陈寻感觉有人在看他,
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姑娘。“你叫陈寻?”姑娘开口了,声音挺好听的。“嗯。你是?
”“我叫苏影。我爸是这个工地的老板。”陈寻停下了手里的活。“有事吗?”“没事。
”苏影笑了,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我就是好奇。京华大学的状元,
怎么跑来我们这搬砖了?”陈寻愣住了。“你怎么知道?”苏影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我查了。今年的省状元,叫陈寻,跟你身份证上的一样。”陈寻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啥。
“为啥呀?”苏影追问,“跟家里吵架了?”“没有。”“那就是离家出走了?
”苏影一副我猜对了吧的表情。陈寻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话真多。“你一个女孩子,
别管这么多。”他说。“嘿,我好心关心你,你还这个态度。”苏影有点不乐意了,
“我爸说了,我们工地不收闲人。你要是不好好干,我可把他辞了。”“我没不好好干。
”陈说着,弯腰抱起一摞砖,比刚才那摞还高。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了。
苏影在后面看着,眼睛里闪着光。等陈寻回来,她又凑上去。“行啊你,还挺有劲儿。
”陈寻不理她,继续搬。苏影也不走,就跟着他,一边走一边说。“我跟你说,
你这活干得多,也就挣一天一百五。你上了大学,毕业了,一个月能挣好几万呢。
你这不叫有志气,这叫傻。”陈寻还是不说话。“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个哑巴吗?
”陈寻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我要干活。”“你干活我不管你,我就跟你聊聊。
”“我不想聊。”“为啥不想聊?你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比如,被女朋友甩了?或者,
家里有后妈?”陈寻觉得这姑娘的想象力挺丰富。他叹了口气。“你能不能让我安生会儿?
”苏影看着他,看着他满头的汗,磨破的手,还有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她忽然不说话了。
“行吧。”她说,“你干活。我看着你干。”她真就找个砖堆坐下了,抱着膝盖,看着陈寻。
陈寻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干活都不得劲。他搬砖的速度,都慢了。7一连几天,
苏影都来工地。她也不跟陈寻说话了,就远远地坐着,拿个小本子画着什么。
陈寻习惯了她的存在,也就不怎么在意了。他每天就是搬砖,吃饭,睡觉。身体上的累,
让他脑子里的东西都少了。他不想家,不想以前的事,就想挣够钱,然后去学校报到。这天,
天气特别热。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人都要化了。陈寻光着膀子,只穿条短裤,
汗水顺着肌肉的线条往下淌。他整个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搬着砖,感觉有点头晕。
眼前的东西,都在转。他晃了一下,赶紧扶住旁边的墙。“你没事吧?
”苏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水,还有一条毛巾。
“没事。”陈寻摆摆手。“还说没事,你脸都白了。”苏影把水拧开,递给他,“快喝点水。
”陈寻接过水,猛灌了几口。是冰的,喝下去,感觉舒服多了。“谢谢。”“谢啥。
”苏影把毛巾递给他,“擦擦汗。”陈寻接过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毛巾是软的,
带着一股香味,不是他那种汗臭味。“你一个女孩子,老往工地上跑,不像话。”陈寻说。
“这工地是我爸的,我跑跑怎么了?”苏影一脸不在乎。“你爸不管你?”“他才不管我呢。
他忙着挣钱。”苏影在旁边一个干净点的砖堆上坐下,“倒是你,到底打算干到什么时候?
你大学开学,可不远了。”“挣够学费我就走。”“学费多少钱?我给你。
”陈寻看了她一眼。“我不需要你可怜。”“谁可怜你了?”苏影眼睛一瞪,“我这是投资。
你看你,京华大学的高材生,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我现在投资你,以后你发达了,
加倍还我就行。”陈寻被她逗笑了。“你这账算得挺精。”“那是。
”苏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看着陈寻赤裸的上半身。阳光晒在他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