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醒了。天刚蒙蒙亮，窗户外头灰扑扑的。我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客厅里头有动静。
是我爸。他在走来走去，脚步声很重，地板都跟着震。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不大，
但能听见。“不行，这个不行……风险太大。那个，对，就那个！三天之后，必须全仓进去！
”我睁着眼，瞅着天花板。我爸叫李建国，是个普通的会计。他这辈子最大的冒险，
就是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跟小贩多要两根葱。现在他听起来像个准备吞掉华尔街的狼。
我穿上衣服，走出房间。我爸正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一份早报，手指头在上面戳来戳去，
跟那报纸有仇一样。他看见我，眼睛一亮。“凡凡，醒了？快，快去刷牙洗脸。
今天有重要的事！”“啥事？”我打了个哈欠，去厨房倒水。“你先别问。
”他把手里的报纸折好，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里，动作跟藏了什么绝密文件似的。“总之，
今天开始，我们家要不一样了。”我妈王秀莲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口大锅，
身上系着围裙，头发乱糟糟的。“老李！你跟孩子瞎说啥！”她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别吓着他。计划还没开始呢，低调，懂不懂？”她说着，又扭过头看我，
眼神里头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焦急。“凡凡啊，今天开始，咱家早饭改喝粥。小米粥，养胃。
还有，以后不许喝冰汽水了，听见没？”“为啥？”我有点懵。“没有为啥！
”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下去，“总之，听我的。对你好。
”我姐李思思也从她房间里出来了。她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扎得高高的，
看起来精神得过分。她以前早上起床，没有十分钟是站不直的。她看都没看我，
径直走到冰箱前，拿出两根黄瓜，咔嚓咔嚓就往嘴里塞。“爸，妈，你们磨蹭什么呢？
我七点要去晨跑，八点要练声，九点要联系那个新来的导演。时间很紧张。”我爸妈看着她，
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点欣慰，又有点……心酸？我爸清了清嗓子。“思思啊，
别太累着自己。那个导演，要是不行，咱就不求他。爸知道别的路。”“不行。
”我姐吐掉嘴里的黄瓜皮，语气很坚决，“就是他。上辈子……咳，我就是听说了，
他捧红了好多新人。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她说到“上辈子”的时候，停了一下，
好像说错话了。屋里头一下子安静了。我端着水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爸，我妈，
我姐。他们好像都疯了。2饭桌上，气氛很奇怪。一大锅小米粥，一盘咸菜。我姐啃着黄瓜，
我爸看着报纸，我妈不停地给我夹咸菜。“凡凡，多吃点。这个咸，下饭。
”我扒拉着碗里的粥，没什么胃口。“妈，我想吃油条。”“不行！”我妈立刻拒绝，
“油条不健康。以后咱家饮食要清淡。”我爸放下报纸。“对了，老婆。
下午你记得去城东那块地，找个中介，把咱们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
能买多少平米就买多少平米。”“买地干啥？那地方鸟不拉屎的。”我妈说。“你不懂！
”我爸一拍桌子，“三年之后，那里就是市中心的新开发区！房价要涨十倍！十倍啊！
”我妈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行，我下午就去。老李，你有把握吗？”“百分之百！
我做梦都梦到过！”我爸说得斩钉截铁。我姐吃完了黄瓜，站起身。“我走了。
你们也别闲着。妈，你去买点好茶叶，明天家里要来贵客。爸，你下午去一趟学校，
给我办休学手续。”“休学？”我爸妈都惊了。“对。我要去参加选秀。明年这个时候，
我就是大明星了。”我姐的脸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亮得吓人。她说完，看向我。
“李凡，你老实待在家里，不许乱跑。听见没？”“哦。”我应了一声。她走了。
我爸我妈也各自忙去了，一个打电话联系中介，一个在厨房里鼓捣，
说要准备什么“秘方酱菜”。饭桌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喝着寡淡无味的小米粥，
心里头乱糟糟的。这家人，到底怎么了？他们好像突然之间，都有了秘密。而那个秘密，
把我排除在外了。我吃完饭，把碗一推，回了房间。我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算了，
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反正，他们卷他们的，我躺我的。
3我一觉睡到了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我走出房间，家里没人。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是我妈的字迹。“凡凡，饭菜在锅里，自己热一下。妈出去办事了。不许出门！
”我打开锅盖，里面是一碗白米饭，还有一盘炒青菜。连点油星子都没有。我叹了口气，
把饭菜倒进垃圾桶。我换上鞋，溜出了家门。我得去买点吃的。再这么吃下去，
我人都要变成一根青菜了。我家住在一个老小区里，外头就是一条小吃街。烤串的香味，
炸鸡的油味，飘得满大街都是。我咽了口唾沫，直奔一家炸鸡店。“老板，来个鸡腿堡，
再加杯可乐。”我正等着，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李凡？”我回头，看见一个女孩。
她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长得挺好看的，是我们班的班花，叫林佳佳。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的，穿着一身名牌，看起来很嚣张。我认识他，是隔壁班的张浩，
听说家里特别有钱。林佳佳有点不自然地看着我。“你……你怎么在这儿？”“我饿啊，
来吃饭。”我指了指炸鸡店。张浩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嘴角撇了撇。“哟，
这不是那个李凡吗？怎么，你妈不给你饭吃，跑出来捡垃圾吃？”我没理他。我跟他犯不上。
林佳佳拉了拉张浩的胳膊。“你别这么说同学。”“同学？”张浩笑了起来，“佳佳，
我可提醒你，离这种人远一点。没前途的。你看他那副懒样，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听着，
心里有点不爽。但我也没打算跟他吵。就在这时，我姐出现了。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穿着一身时髦的裙子，化着精致的妆。她走到我身边，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姐，
你……”我有点懵。我姐没理我，她看着张浩，笑了一下。“这位同学，我弟弟怎么了？
”张浩看见我姐，眼睛都直了。他咽了口唾沫，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没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跟佳佳开个玩笑。”“开玩笑？”我姐的笑容更盛了，
“拿我弟弟的未来开玩笑？我弟弟懒，我乐意。我弟弟没前途，我养着他。你有什么意见？
”张浩脸都白了。“没……没意见。”“那就好。”我姐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林佳佳，
“我叫李思思，是个模特。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想进这行，可以找我。”她又看了张浩一眼，
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至于你嘛，好好学习。不然，以后给你爸公司打工，人家都不要你。
”说完，她拉着我，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李凡，你是不是傻？
他骂你，你不知道还嘴啊？”“我懒得理他。”“你！”我姐气得停住脚步，指着我，
“你真是……算了！跟我回家！”她拽着我，把我拖回了家。4一进门，
我姐就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李凡，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没有啊。
”“没有？”我姐绕着我走了一圈，“那你今天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张浩那家伙在学校里多横啊，你就让他那么骂你？”“他说的是实话啊。”我往沙发上一躺，
“我本来就挺懒的，也没啥前途。”我姐气得直跺脚。“你……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生气，有着急，还有一点点……心疼？“姐。”我看着她，
“你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她愣了一下。“胡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那你今天怎么突然就……变成模特了？还去参加选秀？
”“我……我一直都有这个梦想啊！”她说得有点心虚。“是吗？”我盯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扭开了头。“反正你别管了。你只要记住，
以后离张浩那种人远一点。听见没？”“为啥？”“没有为啥！”她有点不耐烦了，“总之，
他不是好人。我们家，以后也不会跟他家有任何交集。”她说完，就回自己房间了，
还用力关上了门。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我爸，我妈，我姐。
他们好像都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好像都在为了一个什么目标，疯狂地行动着。
而我，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还活在从前的人。我有点烦躁。我从沙发上爬起来，
去冰箱里找吃的。冰箱里塞满了各种蔬菜水果，还有我妈做的那些“秘方酱菜”。
就是没有我想吃的。我关上冰箱门，决定出去，自己买点东西回来。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我得搞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5我溜出家门，没走远，就在小区里的一个小花园坐着。
我在等。等我爸妈回来。我觉得，他们肯定还会再商量什么事。我得听听。没过多久，
我妈回来了。她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几盒看起来很贵的茶叶。她进了楼，没一会儿，
我爸也回来了。他开着车，车上下来，一脸的疲惫，但眼睛里头又有光。
他们俩一前一后上了楼。我赶紧跟了上去。我悄悄走到家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
屋里头传来我妈的声音。“老李，怎么样？地买好了吗？”“买好了。
”我爸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全都搞定了！老婆，我们这次赌对了！那块地，
下个月就要公布规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妈的声音也激动起来，
“茶叶我也买好了。明天那个刘主任就来，我肯定能把他陪好！”“那就好，那就好。
”我爸松了口气，“思思呢？联系上那个导演了吗？”“联系上了。约了后天见面。
”我姐的声音响起，“不过，那个导演胃口很大。”“要多少钱？我们给！”我爸立刻说，
“只要她能出道，多少钱都行！”“爸，不是钱的事。”我姐顿了顿，
“他……他让我今晚去他酒店一趟，说是……好好聊聊剧本。”屋里头一下子没声音了。
过了好久，我爸才声音沙哑地说：“思思，要不……算了吧？大不了姐不进这个圈子。
”“不行！”我姐的声音很坚定，“我必须进！我受够了上辈子的那种日子！爸，妈，
你们放心，我有分寸。我就是去谈谈，能有什么事？”我还是能听见我妈压抑的哭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上辈子？他们真的重生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跟炸雷一样，
在我脑子里轰隆隆地响。他们所有人都带着记忆回来了，只有我一个人，是个傻子？
我靠在墙上，感觉腿有点软。原来如此。原来我爸知道哪只股票会涨，哪块地会升值。
原来我妈知道要巴结哪个领导，能换来好处。原来我姐知道哪个导演能捧红她，
哪怕代价很大。他们为了改变命运，什么都豁出去了。那我呢？我算什么？
一个被排除在外的，真正的“局外人”？6我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腿都麻了。
屋里头的声音也渐渐没了。我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他们三个都坐在客厅里，
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看见我，他们都有点不自然。“凡凡，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妈先开口。“刚回来。”我把钥匙扔在鞋柜上，“我出去转了转。”我看了看我姐。
“姐，你晚上真的要去？”我姐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倔强，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哀。
“嗯。”“别去了。”我说。“你说什么？”我姐愣住了。“我说，别去了。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那个导演，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知道？
”我姐的眼神变得警惕。“我猜的。”我说，“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导演，
不会用这种方式来选演员。”“你小孩子家懂什么！”我爸突然吼了起来，
“这件事轮不到你来插嘴！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是啊，凡凡。”我妈也跟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