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门宗师拜师第一天，师父指着后院粪坑对我说：这是本门最强秘籍。
我忍着恶臭捞了三年，直到那天仇家杀上门——我抬手一挥，整个宗门竟被粪海淹没。
而师父临死前笑着吐出四个字：你已大成……
---第一部 坑门粪瓢砸进粘稠的暗色浆液里，发出“噗”一声闷响，
带起几星浑浊的点子，溅在陈泥的手背和脸颊上，微温。他抿着唇，舌尖死死抵住上颚，
抵抗着那股无孔不入、腌渍了空气每一寸的恶臭。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
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习惯到有时候会恍惚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同样的腐朽。
但每一次粪瓢破开液面的瞬间，那股更加浓烈、更具冲击力的气息炸开时，
胃里依旧会条件反射地抽搐。后院这口粪坑，不大不小，
紧挨着宗门唯一还算完整的墙壁角落。坑沿是用几块破石头胡乱垒的，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坑里的东西，是师徒二人这三年“积蓄”的全部，日积月累，发酵得十分醇厚。“用点力！
没吃饭吗？腰沉下去，肩放松，手腕要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陈泥不用回头，也知道师父李三瓢正瘫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竹椅上，眯缝着眼，
晒着永远也晒不暖和的薄阳。他身侧放着一个豁了口的茶壶，里面泡着不知名的树叶子。
这就是他的师父，“坑门”当代宗主，李三瓢。这就是他的宗门，一个除了他和师父，
外加这条野狗都可能嫌弃绕道走的破院子、几间漏风瓦房的“坑门”。这就是他的功课，
日复一日，用一柄比他年纪还大的长柄粪瓢，在这粪坑里，捞。捞什么？陈泥初来时问过。
那时他刚满十五，家乡遭了灾，亲人死绝，一路乞讨流落至此，饿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听说这城外破落院子里住着个怪人，或许能赏口饭吃，他便来了。
李三瓢当时也是这般瘫在竹椅上，上下打量他几眼，问了名字，便指着那粪坑说：“想留下？
行。以后，你就捞它。”陈泥以为听错了。李三瓢却不耐烦：“捞不捞？不捞滚蛋。
”求生欲压倒了一切。陈泥咬了牙，接过那根光滑得诡异的粪瓢木柄，开始了他的“修炼”。
头几个月，他几乎每天都要吐上几回，晚上躺在硬板床上，
总觉得那味道已经渗进了皮肉骨头里，梦里都是一片污浊的黄。他无数次想过逃跑，
可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里去？何况……李三瓢除了让他捞粪，倒也没饿着他，偶尔，
还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觉得臭？臭就对了！大臭方能大雅，至污方能至净！
”“你以为老子让你捞屎？屁！老子让你捞的是‘意’！
是那股子沉沦污秽、却能破土而出的‘生’之意！”“手腕！说了多少次手腕要活！
你当是搅大酱吗？要感受那股粘稠，那股阻力，那股……嗯，顺滑！”陈泥只当师父是疯子。
或者，是找个由头折磨他。但时间久了，在某些瞬间，当他摒弃所有杂念，
全身心投入到这重复了千万次的动作中时，手臂挥动粪瓢，破开粘稠，
感受着那股沉重而滞涩的力道，以及偶尔划过瓢身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滑溜”感时，
他恍惚间，似乎真的触摸到了什么。不是实物，是一种……“势”。仿佛这粪坑并非死物，
而是在缓慢地呼吸，蕴含着某种庞大、污秽、却磅礴的力量。他将这感觉告诉李三瓢时，
李三瓢只是掀了掀眼皮，嗤笑一声：“还早着呢。继续捞。”这一捞，就是三年。
陈泥的手臂粗了一圈，腰背也厚实了许多。原本瘦弱的身板，如今竟也有了把子力气。
那柄粪瓢在他手中，早已如臂使指，每一次舀起、挥洒、倾倒，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圆融。
他甚至能闭着眼睛，仅凭手感，让粪瓢在坑底最稠厚处划出完美的弧线，
带起最“醇厚”的一瓢。他不再呕吐，不再皱眉。只是眼神里的光，日渐沉寂，像一口古井。
偶尔，他会想起灭门的血海深仇。那火光，那惨叫，
那黑衣人冷酷的眼神……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唯有那股恨意，如同这粪坑的味道，
深深浸透了他的骨髓。可报仇？靠这捞粪的手艺么？他嘴角扯起一丝苦涩的弧度。“行了，
今天到此为止。”李三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陈泥默默将粪瓢靠在坑边，
走到旁边一个蓄着少量清水的大石缸边，仔细清洗手臂和脸。水很凉，能洗掉污渍，
却洗不掉那股仿佛已成体味的淡淡腥臭。“师父，”他洗完，走到竹椅旁，低声问，
“我们坑门……究竟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他三年里断断续续问过很多次。
李三瓢这次没敷衍，他坐直了些，浑浊的老眼看向那粪坑，又像是透过粪坑，
看到了极遥远的地方。“修的是什么？”他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修的是‘坑’啊。
”“坑？”“人生在世，谁不踩坑？谁不被坑？踩坑是必然，落坑是常态。
”李三瓢慢悠悠地说，“我坑门祖师爷，当年便是被人坑得家破人亡，
坠入这天下至污至秽之地，却于绝望中顿悟。既然躲不过坑，那便……化身最大的那个坑。
”他指着那粪坑：“你看它，纳世间污浊，藏万物腐朽，无声无息，却能孕育新生，
也能……吞噬一切。我坑门秘籍，不在天上，不在地下，就在这坑里。捞，
是让你体悟这‘坑’之性，感受这‘污’之力。什么时候你能与这坑意相通，
引动这坑中沉积的‘万化归墟劲’，什么时候，你就入门了。”陈泥听得云里雾里。
万化归墟劲？坑意？听起来，比那粪坑本身还不靠谱。李三瓢看着他茫然的脸，也不多解释，
重新瘫回竹椅，挥挥手：“去去去，做饭去。悟性这东西，强求不来。”陈泥默默转身，
走向灶房。就在他脚步迈过门槛的刹那，身后传来李三瓢近乎呢喃的低语，很轻，
却清晰地钻入他耳中：“记住，泥小子，我坑门对敌，不求华丽，只求实效。任他神功盖世，
仙法无敌，一旦入我坑中，便如陷泥淖，神通自污，万法归寂。这，才是以弱胜强，
以污破净的……无上大道。”陈泥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心底那片死寂的深潭，
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以弱胜强，
以污破净……无上大道？他攥了攥拳，指甲掐进掌心。几天后的一个午后，
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粪坑里的气味也愈发浓烈。陈泥刚捞完最后一瓢，正准备清洗，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嚣张的呼喝。“李老三！滚出来！
欠我们黑煞帮的银子，到底什么时候还？！”砰！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五六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个个手持棍棒，面目凶恶。为首一人，
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目光扫过破败的院落，最后落在刚从竹椅上坐起的李三瓢身上，
满是鄙夷。“哟，还真在这儿挺尸呢？钱呢？”李三瓢打了个哈欠，掏掏耳朵：“几位好汉，
再宽限几日嘛，你看我这宗门，像是有钱的样子吗？”“少他妈废话！”刀疤脸啐了一口，
“没钱？那就拿你这破院子抵债！兄弟们，给我砸！”几名大汉应声就要动手。“住手！
”陈泥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李三瓢身前。他虽然觉得这师父不靠谱，宗门也破烂，
但三年相处，终究有一份情谊在。“嘿，还有个小的？”刀疤脸乐了，“怎么，
想跟你疤爷练练？”他根本没把陈泥放在眼里，随手一拳就砸了过来，带着风声。
这一拳若是打实了，以陈泥以前的身子骨，恐怕得躺半个月。陈泥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
他脚步一错，身体微侧，手中还未来得及放下的粪瓢顺势一引一带。那动作，
像极了平日里无数次从粪坑中捞取、感受那股粘稠阻力的轨迹。
刀疤脸只觉得自己的拳头仿佛砸进了一团无形而又极具韧性的淤泥里，
那股一往无前的力道被轻易带偏，脚下更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他收势不住，
手臂“啪”一下，扫过了靠在坑边的粪瓢柄。粘稠的、黄黑相间的液体系列，沾了他一手臂。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刀疤脸愣愣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淋漓的、散发着惊人恶臭的污物，
脸上的横肉剧烈抽搐起来。他身后的手下们也惊呆了，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老大，
你……你沾上屎了！”刀疤脸的脸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额头青筋暴跳，
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我……操你祖宗！！”他发出了一声羞愤到极点的咆哮，
再也顾不得什么债务，什么院子，他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小子，连同那个老不死的，
碎尸万段！“给老子宰了他们！！”他狂吼着，再次扑向陈泥，这一次，用尽了全力，
拳风呼啸。陈泥自己也是一愣。刚才那一下……他好像没用什么力气，
只是顺着那股“势”……眼看刀疤脸狂暴攻来，他不及细想，
只能凭借三年来捞粪锻炼出的、远超常人的对“粘稠”、“滞涩”力道的熟悉，
以及身体本能般的反应，再次挥动粪瓢。这一次，他不是格挡，而是像平常舀粪一样，
朝着刀疤脸的脸，猛地一泼！瓢中残余的、浓缩的、发酵了三年的精华，劈头盖脸，
精准地糊了刀疤脸满头满脑。“呃……呕！”刀疤脸冲势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原地，
眼睛、鼻子、嘴巴里全是那难以形容的触感和味道。他剧烈地干呕起来，
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狂流，瞬间失去了所有战斗力。那几个正要动手的大汉，
看到老大这副惨状，冲势也猛地一滞，脸上露出惊恐和嫌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这小子邪门！那玩意儿也太……太恶心了！李三瓢不知何时又瘫回了竹椅，眯着眼，
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好戏，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陈泥握着粪瓢，
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他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狂吐不止的刀疤脸，
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柄“神兵利器”，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师父教的这“捞粪”，
好像……真的有点用？不是招式，不是内力，而是一种……更本质的，
对某种“力量”的运用。“万化归墟劲……坑意……”他喃喃自语。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破落小院。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一个低沉沙哑，
如同铁石摩擦的声音，从院墙上方传来：“李三瓢，躲了十几年，
原来是在这粪坑边当了缩头乌龟。”“交出‘坑经’，留你全尸。”陈泥猛地抬头。
只见残破的院墙上，不知何时立着一名黑衣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
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漠然，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眼睛。
他手中，提着一柄剑。剑未出鞘，但那森然的杀气，已然让院中所有人都如坠冰窟。
那几个黑煞帮的混混，包括刚刚缓过点气的刀疤脸，在这股杀气下，都瑟瑟发抖，
连大气都不敢喘，惊恐地看着墙头上的黑衣人。李三瓢终于从竹椅上缓缓坐了起来。
他脸上的懒散和浑不在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泥从未见过的凝重，
甚至……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疲惫与绝望。他看着墙上的黑衣人，叹了口气，
声音干涩：“你们……还是找到了。”黑衣人声音毫无波澜：“坑门余孽，苟延残喘至今，
也该清算了。”李三瓢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和疯狂。
他猛地转头，看向还握着粪瓢，有些发愣的陈泥，大喝道：“泥小子！看好了！”“这，
才是我坑门……真正的对敌之术！”话音未落，李三瓢佝偻的身形骤然挺直！
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污秽、令人作呕却又带着磅礴生灭气息的“势”，以他为中心，
轰然爆发！他并未冲向黑衣人，而是猛地一脚，跺在了身旁那口沉积了三年的粪坑边缘！
第二部 粪海“咚！”一声闷响，并非石破天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坠感，
仿佛李三瓢这一脚不是跺在地上，而是跺在了某种活物的心脏上。整个小院的地面，
随之微微一颤。下一瞬，异变陡生！那口沉寂了三年，纳尽了污浊，
此刻表面还漂浮着刀疤脸“贡献”的呕吐物的粪坑，猛地沸腾了！不是水开的沸腾，
而是如同地底岩浆奔涌，又像是无数沉睡的恶灵苏醒。粘稠、暗沉、翻滚着气泡的浆液，
剧烈地鼓荡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百倍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扩散！“呕——！
”刚勉强止住干呕的刀疤脸，首当其冲，被这股气味一冲，眼珠一翻，直接瘫软下去，
不省人事。他那几个手下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口吐白沫，纷纷栽倒。陈泥离得稍远，
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蕴含着某种狂暴力量的气味冲得气血翻涌，眼前发黑，但他三年浸淫，
身体似乎已经产生了某种抗性，只是踉跄一步，死死握住了手中的粪瓢，勉强站稳。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口熟悉的粪坑。坑中，那粘稠的、黄黑交织的浆液，
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条条扭曲、污秽的触手，又像是决堤的浊流，
不再是单纯地滞留于坑中，而是……活了过来！它们顺着李三瓢跺脚的方向，
如同有意识的活物，咆哮着，奔腾着，冲天而起，直扑院墙上的黑衣人！那不是水，不是粪，
是一种……凝聚了至污至秽之“意”的力量洪流！墙头上的黑衣人，
那双一直冰冷漠然的眼中，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是惊愕，是厌恶，更有一丝难以置信。
“污秽小道，也敢献丑！”他冷哼一声，并未拔剑，只是袖袍一拂。
一股无形却凌厉的气劲勃发，如同利刃斩出，要将那扑来的污浊洪流从中劈开！然而，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凌厉气劲，撞入那奔腾的粪海之中，
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片更大的浪花，发出几声沉闷的“噗噗”声响，便消失无踪。
那污秽的洪流，其本身似乎就带着一种“污染”、“消融”一切异种能量的特性！
黑衣人的气劲非但没能阻住粪海，反而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让其更加狂暴！
污浊的浪头猛地拔高，颜色愈发深邃暗沉，散发出令人绝望的腐朽气息，速度更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