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你到底要不要我？要我，现在就把这破纸给我撕了！”“你要是敢去当兵，
我们就完了！”女人尖利的声音刺破耳膜，我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土坯墙，
墙上贴着泛黄的报纸。屋外，蝉鸣聒噪，空气里混着泥土和热浪的气息。
是1985年的夏天。我回来了。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那是国防军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纸张的边缘已经被我的汗水浸湿，变得有些柔软。我低头，看着这张曾被我亲手撕碎，
断送了我一生的通知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为了门外那个女人，李娟，我们村的村花，放弃了光宗耀祖的机会。
我以为她是我的全世界，结果，她转身就嫁给了村长的儿子，
那个靠着家里有点小钱就横行乡里的王富贵。而我，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辈子在工厂里拧螺丝，一身的病痛，父母被我气死，临终都未能瞑目。五十岁生日那天，
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出租屋里，喝着劣质的白酒，看着电视上将军授衔的场面，
悔恨得肝肠寸断。如果我当初去了军校……现在，老天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江风，
你哑巴了？！”李娟不耐烦的催促声再次响起。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1李娟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一脸的理所当然。她今天穿了件粉色的的确良衬衫，
衬得皮肤很白，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确实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可惜，
这副美丽的皮囊下，藏着一颗烂到了骨子里的心。“想好了？”她扬着下巴看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和笃定。她笃定我离不开她。笃定我会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对她言听计-从。我爹娘从屋里跟了出来，搓着手，一脸的愁容。“小风，
娟子也是为了你好，当兵多苦啊，离家又远……”我娘小声劝着，
眼睛却一个劲地往李娟脸上瞟。我爹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声不吭，
但紧锁的眉头出卖了他的心思。他们怕得罪李娟，更怕得罪她那个当妇女主任的娘。上一世，
他们就是这样，被这对母女拿捏得死死的。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江家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考上军校了！”“有啥用，
还不是被李娟拿捏得死死的。”“要是我儿子，腿打断也得让他去！
”这些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和我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李娟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脸上的得意更浓了。她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命令道：“拿来，我帮你撕，省得你下不去手。”我看着她那只白皙的手，上一世，
就是这只手，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把我推开，挽住了王富贵的胳膊。我笑了。
笑得李娟有些发毛。“你笑什么？”她皱起眉头。我没有回答她，
而是举起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对着周围的街坊邻居，一字一句，
清晰地说道：“各位叔伯婶子，我江风，今天考上了国防军事大学，这是我们全村的荣耀！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江风，你疯了？！”她尖叫起来。我没理她，
转头看向我的父母，他们的表情是震惊，是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爹，娘，
”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他们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之前鬼迷心窍，
差点辜负了你们的养育之恩。”“今天，儿子想明白了。”“这个兵，我当定了！这个军校，
我上定了！”“我要给你们争光，要让你们后半辈子，挺直腰杆做人！
”我爹手里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我娘捂着嘴，
呜呜地哭了起来，那是喜悦的哭声。李娟彻底慌了。这和她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她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通知书：“江风，你不能去！你答应过我要一辈子留在村里陪我的！
”我侧身一躲，让她扑了个空。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腊月的寒冰。
“李娟，你搞错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是你一直在异想天开。”“还有，
从现在开始，我们俩，一刀两断，再无任何关系。”说完，
我不再看她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转身，将通知书郑重地交到我爹颤抖的手里。
“爹，收好，这是我们家的命。”然后，我扶起我娘，对他们说：“爹，娘，我们进屋，
别让一些不相干的人，脏了我们家的地。”“不相干的人”五个字，像五根钢针，
狠狠扎在李ICC娟的心上。她看着我们一家三口走进屋里，
看着那扇木门在她面前“砰”的一声关上，把她和整个世界的嘲笑都隔绝在外。
她终于意识到，那个对她百依百-从的江风，死了。站在她面前的，
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院子外，人群炸开了锅。“天呐，江风居然选了军校！
”“李娟这下可栽了个大跟头！”“活该！平时那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羞辱，愤怒，
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李娟的心。她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眼睛里淬满了毒。
“江风，你会后悔的！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的！”屋里，我听着她声嘶力竭的诅咒，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后悔？我已经后悔了一辈子。这一世，该后悔的人，是你，李娟。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娘激动地抚摸着那份通知书，
翻来覆去地看，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我儿子有出息了，我儿子要当大官了！
”我爹则一个劲地抹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对得起列祖列宗了……”看着他们发自内心的高兴，我心里的最后一点郁结也烟消云散。
这一世，我不仅要自己活出个人样，更要让他们安享晚年。当天下午，李娟的母亲，
我们村的妇女主任张桂芬就找上了门。她一进门就哭天抢地，指着我的鼻子骂。
“江风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家娟子哪点对不起你？你为了个破军校就要甩了她？
你还是不是人！”我娘胆小，被她吓得直往后缩。我爹想跟她理论，
却被她指着鼻子骂得抬不起头。这就是他们上一世的常态。我走上前，挡在我爹娘面前，
冷冷地看着张桂芬。“张主任，请你说话注意点。”“第一，我和李娟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连手都没牵过，何来‘甩了她’一说？你要是再败坏我的名声，信不信我去公社告你诽谤？
”“第二，国防军事大学是国家重点院校，从这里走出来的都是国家栋梁，
不是你口中的‘破军校’。你这么说，是对国家，对军队的大不敬，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
”“第三，这里是我家，不是你撒泼的地方。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去派出所报案，
告你私闯民宅，寻衅滋事！”我每说一句，张桂芬的脸色就白一分。她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手指着我，哆哆嗦嗦地“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
那个平时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江风，今天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我爹娘也看呆了，
他们从没见过我如此强势的一面。“滚。”我吐出一个字，眼神里的杀气，
是上一世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三十年积攒下来的。张桂芬被我吓得一个哆嗦，
屁滚尿流地跑了。我知道，这事没完。李娟母女，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2张桂芬跑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李娟母女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们绝对会想尽办法报复我。
上一世，她们就是用各种流言蜚语，把我家的名声搞臭，让我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最后逼得我不得不远走他乡，去工厂打工。这一世，我不会再给她们这个机会。“爹，娘，
你们别怕。”我看着惊魂未定的父母，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谁也别想欺负我们。”我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有了光：“儿子，
你说得对！我们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娘也擦干了眼泪，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
我重生带来的改变，不仅仅是我自己，也让我懦弱了一辈子的父母，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这是个好兆头。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二天，村里的流言就起来了。版本有很多。
有说我考上大学就翻脸不认人，是现代陈世美的。有说我早就跟城里的姑娘好上了，
才看不上李娟的。更有甚者，说我作风有问题，这次考上军校，政审肯定过不了。
这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一时间，我们家再次成了全村的焦点。我爹气得晚饭都没吃，
一个人在院子里抽闷烟。我娘的眼圈又红了。“小风，这可怎么办啊？政审要是过不了，
你这大学不就白考了？”我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娘，没事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们越是这么搞，就越说明他们心虚。”我知道，这些流言的源头，肯定是李娟母女。
而她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搅黄我的政审。在八十年代，政审是极其严格的一环，
尤其是对于军校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需要主动出击，在政审人员下来之前，把这些流言彻底粉碎。而且，我还要让造谣者，
付出惨痛的代价。第二天一早，我揣上家里仅有的二十块钱，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我要去找一个人。县高中的教导主任，刘老师。刘老师是我高中的班主任，
一个非常正直的老教师。上一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他还接济过我。更重要的是，
他的爱人，在县武装部工作。找到刘老师家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打太极。看到我，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江风？我听说了，你小子可以啊，考上国防军大了，
给咱们学校争光了！”“都是老师您教得好。”我恭敬地说道。寒暄了几句，
我便把村里的情况，以及我的担忧，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老师。刘老师听完，
气得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岂有此理！简直是无稽之谈！嫉贤妒能，用心险恶！
”“江风，你放心，这件事我管了！我不能让你这样优秀的学生，被这些小人给毁了！
”刘老师当着我的面，就给他爱人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明了一下。电话那头，
他爱人当即表示，会立刻跟负责我们村政审的同志通气，让他们调查清楚，
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挂了电话，
刘老师又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别担心，安心等消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好好准备，
去学校报到，你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天地。”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从刘老师家出来，我并没有直接回村。而是去了县里的一个地方——废品收购站。
上一世的记忆中，有一个人，将会在今天，在这里，犯下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错误。
这个人，就是王富贵。李娟未来的丈夫，村长的儿子。我躲在收购站对面的一个角落里，
静静地等待着。下午三点左右，太阳正毒。王富贵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鬼鬼祟祟地出现了。
他们抬着几个沉重的麻袋，跟收购站的老板接上了头。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麻袋里露出来的，
是电缆线的外皮。这个时期，国家正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到处都在铺设电缆。
而有些胆大包天的人，就动起了歪心思，偷盗电缆，剥掉外皮，把里面的铜芯卖掉牟利。
这是重罪。上一世，王富贵就是因为这个被抓的，但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当时他爹花了大价钱，才把他捞出来，只是判了几年。而现在，正是严打时期。
如果他现在被抓，证据确凿，别说他爹是村长，就是县长也保不住他。我看着他们交易完成，
王富贵得意地把一沓厚厚的钞票塞进口袋。然后，我转身，走进了不远处的派出所。
我没有留下姓名，只是把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值班的民警。做完这一切，
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县城。一张大网，已经悄然张开。李娟，王富贵，你们的好戏，
该开场了。我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村口的大槐树下，聚满了人。远远地，
我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我家门口。是政审的同志来了。我的心提了一下，
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该来的，总会来。我分开人群，走了过去。两个穿着军装的同志，
正在跟我爹娘了解情况。村长，也就是王富贵的爹王长顺，还有张桂芬，
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同志，我跟你们说，这江风，思想很有问题，为了前途，
抛弃对象，简直就是陈世美！”张桂芬唾沫横飞。王长顺也假惺惺地附和：“是啊，
我们村的李娟，多好的一个姑娘，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一圈。这小子倒好，
说走就要走，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我爹娘嘴笨，被他们说得面红耳赤，急得直掉眼泪。
我冷笑一声，走了过去。“王村长，张主任，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跟李娟是对象了？我们俩有过婚约吗？还是去民政局领过证了？
”我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两个军装同志也转头看向我，眼神锐利。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开口问道：“你就是江风？”“是，我就是江风。”我挺直了腰板，
不卑不亢。“有人举报你作风有问题，为了上大学，始乱终弃，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3面对军人锐利的目光，我没有丝毫的慌乱。我挺直了背脊，声音洪亮而清晰。
“报告首长，这是污蔑！”“我和李娟，只是普通的高中同学。她单方面对我示好，
但我从未接受过。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何来‘始乱终弃’一说？
”“至于所谓的‘作风问题’，更是无稽之谈。我江风自问，从小到大，遵纪守法，
尊敬师长，团结同学，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这一点，我的老师、同学，
以及村里的各位乡亲，都可以为我作证！”我的话掷地有声，
目光坦荡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些之前还在窃窃私语的村民，被我的目光一扫，
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王长顺和张桂芬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胡说！”张桂芬尖叫起来，
“你要是跟我们家娟子没关系，她能为了你寻死觅活的？”“寻死觅活？”我冷笑一声，
“张主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李娟现在在哪里？是在河边还是在上吊？
要不要我帮你打个电话报警，让警察同志过来看看？”张桂芬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娟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寻死觅活，那不过是她用来逼我就范的手段而已。这时，
那个年长的军人开口了，语气缓和了一些：“江风同学，你不要激动。我们来，
就是为了调查清楚事实。我们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他的话，
和我从刘老师那里听到的一模一样。我知道，刘老师的关系起作用了。“我相信组织。
”我沉声说道。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骚动。两辆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来，
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大槐树下。车上冲下来七八个警察，荷枪实弹，表情严肃。
村民们都吓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带头的警察，径直走到王长顺面前，亮出了逮捕令。
“王长顺，你的儿子王富贵，涉嫌团伙盗窃国家电力设施，情节特别严重，
现在已经被我们抓捕归案。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你也有重大嫌疑，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王长顺瞬间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不可能……富贵他……”警察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两个警察上前，一左一右，
直接把他架了起来。张桂芬也吓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火会烧到王家身上。
她还指望着女儿嫁给王富贵，当上村长儿媳妇呢。“警察同志，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结结巴巴地问。带头的警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误会？我们已经人赃并获！
王富贵和他那几个同伙，都招了！这件事，谁也跑不了！”说完，他目光一转，
落在了张桂芬身上。“还有你，张桂芬。我们接到举报，你身为村干部，长期利用职权，
散播谣言，恶意中伤即将入伍的军校学员，破坏征兵工作。你的问题，
我们也会一并调查清楚！”张桂芬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比纸还白。她“扑通”一声，
也瘫倒在地。完了。一切都完了。人群彻底沸腾了。谁也没想到，
事情会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大反转。前一秒还在耀武扬威的村长和妇女主任，
下一秒就成了阶下囚。而这一切的导火索，似乎都指向了我，江风。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敬畏和恐惧。他们想不明白，这个一直被他们看不起的穷小子，
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能量。那两个政审的军人，也用一种全新的，
带着审视和赞许的目光看着我。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他们已经有了结论。
年长的军人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露出了笑容。“江风同学，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是个好样的，没有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你的政审，通过了！
”“欢迎你，加入人民军队的大家庭！”我挺直胸膛，敬了一个虽然不标准，
但却无比用力的军礼。“谢谢首长！我绝不辜负组织的信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刻，我等了三十年。上一世所有的屈辱、不甘、悔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我爹娘冲了过来，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周围的村民，也纷纷围了上来，
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小风，我就知道你是有出息的！
”“真是给我们村争光了！”“以后可得多多关照我们啊！”我看着这些熟悉的，
却又陌生的面孔，心中一片平静。这就是人性。你弱的时候，坏人最多。你强的时候，
世界才会对你和颜悦色。我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是李娟。
她站在远处，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她的靠山，她的母亲，她未来的丈夫，她未来的公公，
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部倒台了。她精心构筑的美梦，碎得一塌糊涂。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她的眼神里，是震惊，是恐惧，是悔恨，是哀求。我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的地狱，才刚刚开始。而我的光明大道，正在脚下铺开。
王长顺和张桂芬被带走后，村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地震。新的村干部很快就选举出来了，
是个老实本分的退伍军人。王富贵因为是主犯，又赶上严打，被判了重刑，
没有二十年出不来。王长顺作为帮凶和保护伞，也判了十年。张桂芬因为造谣中伤，
破坏征兵，被撤销了一切职务，还被全村通报批评，成了过街老鼠。李娟的家，彻底垮了。
她成了村里最大的笑话。以前那些巴结她，嫉妒她的姑娘们，现在见了她都绕着走，
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她想出门找个工作，却因为名声太臭，没人敢要她。巨大的落差，
让她几乎崩溃。而我，则成了全村的英雄。县武装部亲自给我家送来了“军属光荣”的牌匾，
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我爹娘走路都带风，脸上的笑容，是我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最多的。
出发去军校那天，全村的人都来送我。我穿着崭新的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站在村口，
看着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我知道，我的人生，将从这里，走向一个全新的，
我上一世连想都不敢想的高度。在送行的人群中，我没有看到李娟。听说，她病了，
好几天没出过门。我不在乎。对于一个已经从我生命中剔除的人，
我不会再浪费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我坐上去省城的火车，心情无比激动。车厢里很拥挤，
充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对面，坐着一个女孩。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安安静静地在看书，侧脸的轮廓很美，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抬起头，对我友好地笑了笑。那一瞬间，我愣住了。是她。
苏晴。4苏晴。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尘封三十年的记忆。上一世，
在我被工厂开除，最潦倒的时候，我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因为胃病发作，晕倒在街头。
是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把我送到了医院，还帮我垫付了医药费。我当时身无分文，
狼狈不堪，连一句完整的感谢都说不出口。只记得她走的时候，对我笑了笑，说：“没关系，
好好生活。”那个笑容，像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支撑着我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岁月。后来，
我辗转打听，才知道她叫苏晴，是市一中的一名语文老师，善良，温柔，博学。
我曾无数次地幻想，如果我没有放弃军校，如果我没有被李娟毁掉，我是不是就有资格，
去认识她，去追求她。可现实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我只能把这份感激和仰慕，
深深地埋在心底，直到死去。没想到，这一世，我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提前相遇了。
她还是那么美好，不，比我记忆中更加美好。青春，明媚，充满了书卷气。“你好，
我叫苏晴，去金陵上大学。”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我有些手足无措，连忙站起来，
跟她握了握手。我的手心全是汗。“我……我叫江风，也去金陵，上军校。”“军人？
”苏晴的眼睛亮了一下，“你好厉害！军人是最值得尊敬的人。”她的赞美，真诚而热烈，
让我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忍不住脸红了。我们聊了起来。从她喜欢的文学，
聊到我向往的军营。从她的大学生活，聊到我对未来的规划。我发现，我们之间，
有那么多共同的话题。她的谈吐，她的见识，她的思想，都让我深深着迷。和她聊天，
是一种享受。不像和李娟在一起，永远都是她在说，我在听，内容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
谁家又买了新衣服，谁家又吃了顿好的。格局，完全不一样。火车走走停停，一天一夜之后，
终于抵达了金陵。我们一起下了车。火车站人山人海。我下意识地护在她身边，
帮她挡开拥挤的人潮。“谢谢你。”她仰头对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我送你去学校吧。
”我主动提议。“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不是也要去报到吗？”“不麻烦，
我的学校有专车来接，时间还早。”我帮她提着行李，按照她说的地址，
坐上了去南京大学的公交车。一路上，她像个好奇的宝宝，
对这个六朝古都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而我，则像一个导游，把我上一世对这个城市的了解，
一点点讲给她听。哪里的鸭血粉丝汤最正宗，哪里的盐水鸭最好吃，
哪条小巷子里藏着最美的风景。她听得津津有味，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江风，
你懂得真多，你以前来过金陵吗？”“没有，”我摇了摇头，笑着说，“书上看的。
”把苏晴送到南大门口，看着她走进那座古朴而庄严的校门，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失落。
“江风！”她突然又跑了回来，脸颊微红。“怎么了？”她从随身的小包里，
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递给我。“我……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在金陵，
也好有个照应。”我愣住了。在八十年代，一个女孩主动跟一个男孩要联系方式，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我接过纸笔，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我写下了我即将入学的军校地址，
和我们家的通信地址。她也写下了她的宿舍号和联系电话。“那……我走了。
”她把本子收好，对我挥了挥手。“再见。”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校园深处，
久久没有动弹。手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我知道，这一世，我不会再错过她。
我回到火车站，军校的接站专车已经等在那里了。我登上了那辆绿色的军车，
车上已经坐了十几个和我一样，一脸青涩和兴奋的新学员。汽车发动，穿过繁华的市区，
向着郊外的军营驶去。我的军旅生涯，正式拉开了序幕。军校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艰苦。
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跑五公里。白天是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和军事理论学习。
晚上还要进行政治学习和自我检讨。吃饭要抢，洗澡要快，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很多娇生惯养的城市兵，第一周就哭着喊着要回家。但我，甘之如饴。每一滴汗水，
每一次肌肉的酸痛，都让我感到无比的踏实和满足。因为我知道，这些，
都是我上一世求之不得的东西。我两世为人，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我的体能，
在艰苦的农村生活中，也得到了很好的锻炼。所以，在新兵连里，我很快就脱颖而出。
无论是五公里越野，还是射击格斗，我的成绩，永远都是第一名。我的内务，
永远是全连的标杆。我的理论学习，也同样名列前茅。我成了新兵连的传奇，
是所有新兵仰望和追赶的目标。连长和指导员，都对我赞不-绝口，
不止一次在全连大会上表扬我。我也因此，招来了不少嫉妒。其中，对我最不满的，
是一个叫赵凯的京城兵。赵凯家里有点背景，人长得高高大大，军事素质也不错，
一来就当上了副班长，是新兵连里公认的刺头。他一直觉得，新兵连的“兵王”应该是他。
结果，风头全被我这个农村兵给抢了。他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处处跟我作对。训练的时候，他故意给我下绊子。集合的时候，他故意找我的茬。
甚至在食堂吃饭，他都要跟我抢同一个菜。对于他的这些小动作，我一概不予理会。
我没时间，也没兴趣，跟一个毛头小子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我的隐忍，在赵凯看来，却成了软弱。他变本加厉，开始在背地里散播我的谣言。
说我是为了出风头，才这么拼命，是个彻头彻尾的“心机男”。说我跟连长指导员走得近，
是想拍马屁，往上爬。这些话，或多或少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有一天，他触碰到了我的底线。那天，我收到了苏晴的来信。信里，
她跟我分享了她大学里的趣事，问我军校的生活苦不苦，还说她上周末去了我推荐的那家店，
鸭血粉丝汤真的很好喝。字里行间，充满了少女的娇俏和关心。我把信看了好几遍，
心里甜得像灌了蜜。我正准备回信，赵凯带着几个人，把我堵在了宿舍的角落里。“哟，
江大兵王，给你那个乡下的小情人写信呢？”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伸手就要来抢我的信纸。
我眼神一冷，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你的脏手拿开。”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5赵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敢反抗。他手腕一用力，想挣脱我的钳制，
却发现我的手像一把铁钳，纹丝不动。“江风，你他妈想干嘛？想打架？
”赵凯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地吼道。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
宿舍里其他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远远地看着。我盯着赵凯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把你的脏手，从我的东西上，拿开。”我的眼神，
是我上一世在社会底层跟人抢食时，练就出来的狠厉。那是一种真正见过血，拼过命的眼神。
赵凯被我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我收回我的信纸，
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那是苏晴写给我的，比我的命还重要。“怎么？怂了？
”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谁他妈怂了！”赵凯被我一激，瞬间炸了毛，
“江风，你别以为你拿了几个第一就了不起了！你个乡巴佬，
信不信老子让你在军校混不下去！”“哦？”我眉毛一挑，“我倒想看看，
你怎么让我混不下去。”“你！”赵凯气得浑身发抖，挥起拳头就朝我脸上砸了过来。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一拥而上。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只有一次性把他打服，打怕，他才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爷。我侧身躲过赵凯的拳头，
顺势一个扫堂腿，直接把他放倒在地。紧接着，一个肘击，打在另一个冲上来的家伙的腹部，
那人瞬间弓成了虾米。剩下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一人一脚，踹翻在地。整个过程，
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不超过五秒钟。宿舍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们只知道我训练成绩好，却不知道，我的实战能力，
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赵凯躺在地上，捂着腿，疼得龇牙咧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副班长，现在，你还觉得我这个乡巴佬，
好欺负吗？”赵凯咬着牙，不说话，但眼神里的嚣张气焰，已经荡然无存。“记住，
我不想惹事，但不代表我怕事。”“以后，离我，还有我的东西，远一点。”“否则，
下一次，断的就不是你的腿，而是你的脖子。”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
狠狠扎进赵凯的心里。他怕了。他真的怕了。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气。
这时，连长和指导员闻讯赶了过来。“怎么回事！谁在这里打架！”连长一声怒吼。
赵凯的跟班恶人先告状：“报告连长！是江风！他先动的手！
”连长和指导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在纪律严明的军校，打架斗殴，
是极其严重的违纪行为，轻则通报批评，重则直接开除。赵凯的眼睛里，
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他觉得，我这次死定了。就算我再能打，也斗不过纪律。“江风，
是这样吗？”指导员严肃地看着我。我站直身体，朗声说道：“报告指导员，是他们先挑衅，
抢我的私人信件，我只是正当防卫。”“你胡说！”赵凯的跟班反驳道，
“我们就是跟他开个玩笑，他就下这么重的手！”“开玩笑？”我冷笑一声，
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我的信，是写给我未来妻子的，你们拿这个开玩笑，觉得合适吗？
”“未来妻子”四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指导员也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有对象了？
”“报告指导员，我们正在互相了解的阶段。她是个好姑娘，在南大读书，我很尊重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