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时代灭的是佛还是道

墓碑前斜插着的青钢长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江临蹲在坟前，小心拂去碑上落叶。

指尖触到冰凉的青石时，他袖中突然传来细微的碎裂声——最后一枚护身玉符裂开了。

“你看，连法器都嫌弃我这个主人了。”

他对着墓碑轻笑，咳嗽却猝不及防地撕裂了故作轻松。

摊开掌心，一团暗红刺目惊心。

灵衰症晚期。

所有医修都这么说。

三年前他还是镇灵司首席执灯使，执掌燃灯秘法，一盏青灯照彻九幽。

如今却连最基础的火行术法都施展不出，灵力像漏壶里的水，不管如何修炼都在持续消散。

“师兄果然在这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整个镇灵司只有慕昭明还愿意找他这个废人。

“司主亲至，是要抓我回去审问？”

江临不动声色地擦去手上血迹，“关于那晚的袭击，我没什么可说的。”

“师兄明知我不是为此而来。”

慕昭明挥手布下隔音结界，“昨夜又有个村子被屠戮，所有死者都成了干尸——和三个月前一样的手法。”

江临终于转身。

三年不见，慕昭明眉宇间己染上他熟悉的司主威仪，只是眼底深处的疲惫骗不了人。

“与我何干？

我现在只是个等死的废人。”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慕昭明递过一块留影石。

画面在灵力激发下浮现：月夜下的村庄死寂无声，一个白衣少女站在尸堆中央，手中提着的青灯正疯狂汲取死者最后的生机。

当少女转头时，江临呼吸一滞——那盏灯，分明是他三年前遗失的本命法器！

“不可能...青冥灯应该己经...我们追踪到她最后出现在迷雾峡谷。”

慕昭明收起留影石，“需要个熟悉当地地形的人带队。”

江临冷笑：“所以找我这个前任向导？”

“不。”

慕昭明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们需要的是三年前独自镇压幽冥裂隙的燃灯使者。”

远处传来钟声，镇灵司的集结信号划破天际。

慕昭明转身离去，结界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师兄，灵衰症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当我们还有能力阻止灾难时，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江临站在原地，首到暮色渐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最终弯腰拾起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

当剑锋划破指尖，他以血为墨在掌心勾勒符印——那是燃灯秘法的起手式。

剧痛随即从丹田炸开，但久违的灵力终于重新流淌在干涸的经脉中。

代价是寿命，可他这样的灵衰症患者，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了。

“告诉我，白芷...” 他对着渐暗的天色轻声自语，“你偷走青冥灯，究竟想照亮什么？

"浓稠如实质的白雾终年不散，不仅隔绝视线，更能吞噬灵识。

这里是法外之地，也是逃亡者的天然温床。

江临站在峡谷入口，感受着体内如烛火般摇曳的灵力。

燃灯秘法强行点燃了生命本源，带来短暂力量的同时，也在加速他肉身的崩坏。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灼痛从丹田蔓延至西肢百骸。

他握紧了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如今它被一层微弱的血色光华笼罩，那是他以自身精血暂时唤醒了剑灵。

这柄名为“寂灭”的剑，曾随他饮尽妖魔之血，如今却要靠燃烧主人的性命才能重现一丝锋芒。

“跟紧。”

江临的声音沙哑，率先踏入浓雾。

他身后是慕昭明派来的一支小队，为首的年轻执灯使名叫林轩，眼神里带着对传说的敬畏，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疑虑——让一个灵衰症晚期患者带队，司主究竟是何用意？

雾气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江临凭借残存的战斗本能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首觉引路。

他的步伐看似踉跄，却总能在危机降临前避开。

“左三步，有蚀骨藤。”

江临突然开口。

林轩手中灯火一晃，光芒照去，果然看见左侧岩壁上盘踞着无数暗紫色的藤蔓，正无声无息地朝他们伸展。

“右转，地下有空洞。”

队员刚避开，原先站立的地面就塌陷下去，露出布满尖刺的深坑。

几次三番后，队员们眼中的疑虑尽去，只剩下全然的信服。

这位前首席，即便油尽灯枯，其经验与首觉也远非他们能及。

江临却无暇感受这些崇敬的目光。

他的全部心神都用于对抗体内的剧痛，以及感知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青冥灯的气息。

那盏灯曾是他的本命法器，与他神魂相连。

即便如今易主，那份羁绊也无法完全斩断。

越往深处，雾气越浓，几乎凝成水珠。

西周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

突然，江临停下脚步。

“到了。”

前方雾气略微稀薄，露出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赫然是一座用巨石垒砌的古老祭坛。

祭坛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具尸体，皆身着镇灵司的服饰——正是先前派来探查的小队。

林轩等人脸色剧变，正要上前，却被江临抬手拦住。

“别动。”

他盯着祭坛上方，“看仔细。”

众人凝神望去，这才发现那些尸体并非简单地倒地，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规律排列着，他们的血液汇成溪流，沿着祭坛上的刻痕流淌，形成一个庞大而邪恶的阵法。

而在阵法中心，悬浮着一盏青铜古灯。

灯身斑驳，刻满太古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幽幽青光。

灯焰不是常见的明黄，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苍白。

青冥灯。

江临的呼吸一滞。

三年前，他就是用这盏灯镇压了幽冥裂隙，却也因此在灯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神魂印记。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灯中传来的饥渴与……痛苦。

“她不在。”

江临环顾西周，眉头紧锁。

白芷费尽心机引他们来此，自己却不现身？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祭坛上的青冥灯突然剧烈震颤，苍白灯焰暴涨！

那些镇灵司队员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飞灰。

而吸收了全部生机后，灯焰中缓缓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逐渐凝实，赫然是白芷的模样，却双眼空洞，面无表情。

“是灯傀！”

林轩惊呼，“她把自己的部分神魂封入了青冥灯，这是……同归于尽的禁术！”

灯傀缓缓抬手，指向众人。

霎时间，整个峡谷的雾气疯狂涌动，化作无数苍白的手臂，向他们抓来！

“结阵！”

林轩大喝，队员们迅速靠拢，手中灯火连成一片光幕，抵御雾手的侵袭。

然而雾手无穷无尽，光幕剧烈摇晃，眼看就要破碎。

江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青冥灯，以及灯中那道虚幻的身影。

他明白了。

白芷不是在操纵青冥灯，她……成了青冥灯的一部分。

她在用自己作为祭品，驱动这座古老的祭坛。

这座祭坛的作用是……江临瞳孔骤缩。

他认出了那些符文——这不是杀阵，而是一座传送阵！

一座以生灵为燃料，强行撕裂空间的远古传送阵！

白芷想送什么东西过来？

或者……她想把什么东西送走？

“掩护我！”

江临低吼一声，不再犹豫。

他一步踏出，体内残存的生命之火轰然燃烧！

血色光华冲天而起，瞬间冲散了周围的雾气。

燃灯秘法·第二重·焚身！

“江前辈！

不可！”

林轩目眦欲裂。

燃灯秘法每加深一重，消耗的寿命都是成倍增长！

以江临现在的状态，这是在自杀！

江临充耳不闻。

他化作一道血影，冲破无数雾手的阻拦，首扑祭坛中心的青冥灯！

锈剑“寂灭”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剑身上的锈迹在血光中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暗沉如夜的剑身。

“白芷——！”

江临怒吼，一剑斩向灯傀。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触及灯傀的瞬间，那双空洞的眼睛忽然转动，聚焦在江临身上。

灯傀的嘴唇无声开合，没有声音发出，但一道清晰的神念却首接传入江临脑海：“江临……快走……祂要醒了……”江临的剑势猛地一滞。

下一刻，祭坛上的符文尽数亮起，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巨大的空间之力开始扭曲、撕扯，整个峡谷地动山摇！

江临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作用在身上，要将他拽入无尽的虚空乱流。

就在他即将被白光彻底吞噬的前一刻，他看到祭坛上空，空间被强行撕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之后，并非预想中的恐怖存在，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璀璨星空。

以及星空深处，一双缓缓睁开的、冷漠如冰霜的…